晨雾还没散尽，校场的铜钟已“铛铛”敲响。士兵们排着队领早餐，陶碗里的米粥冒着热气，配着腌菜的脆响，倒也有几分烟火气。砚焚刚把碗里的粥喝完，就见各营将军开始整队，赵烈的破阵枪在晨光里闪着冷光，训练的呼喝声很快漫过营区。
中午休息的号声一落，士兵们像潮水般涌向伙房。砚焚刚走出将士营的帐篷，就被三个身影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正是吴枭，他敞着铠甲，断水刀在手里转得哗哗响，左眉的刀疤在日头下泛着红，身后两个跟班也斜着眼，一脸挑衅。
“你就是那个让李将军亲自穿甲的新兵？”吴枭的声音带着嘲弄，刀尖几乎要戳到砚焚胸前，“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砚焚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一步，想绕开他们。他如今穿着明光铠，长发用草绳松松束在脑后，长须垂在胸前，确实带着几分落魄，可眼神里的沉静，却不是寻常士兵能有的。
“别急着走啊。”吴枭又往前逼了一步，断水刀“咚”地杵在地上，“李将军眼高于顶，能让他弯腰的，要么是权贵，要么是废物——我看你像后者。”
身后的跟班哄笑起来，一个瘦高个阴阳怪气地接话：“说不定是走了狗屎运，攀上了什么关系。”
砚焚停下脚步，声音平静：“我与李将军是旧识，当年在联军时共过事。我曾是莒国的将军，名叫砚焚。”
“莒国？”吴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断水刀都差点脱手，“那个早就灭了的小国？你一个亡国将军，也配让李将军行礼？”他伸手，用刀背挑起砚焚的长须，语气越发刻薄，“你看看你这头发胡子，跟个要饭的似的，还敢说自己是将军？我看是丧家犬还差不多！”
跟班们的笑声更大了，周围路过的士兵也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没人敢上前——谁都知道吴枭在营里横惯了，连校尉都让他三分。
砚焚的手攥了攥，指节泛白，却终究没动。他低着头，长须遮住了半张脸，只有紧握的拳，泄露了一丝隐忍。亡国将军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在心上，比当年被晋军伏击时的刀伤还要疼。
“吴枭！你在干什么！”一声怒喝传来，李信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玄铁大剑在手里握着，剑穗的铜铃响得急促。他一把推开吴枭，将砚焚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砚将军是我敬重的前辈，也是军中同袍，你竟敢如此无礼！”
吴枭被推得一个趔趄，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敢跟李信硬刚，只是梗着脖子哼了一声：“一个亡国将军而已，有什么好敬重的。”
“他当年破楚江城、败蔡军主力时，你还不知在哪喝奶！”李信的声音陡然拔高，玄铁大剑“噌”地出鞘半寸，寒光晃得人眼晕，“再敢胡言，休怪我剑下无情！”
吴枭看着李信眼底的戾气，终于怂了，啐了一口，带着跟班骂骂咧咧地走了。
李信这才转过身，见砚焚的长须还在微微颤抖，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放柔了语气：“将军，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砚焚抬起头，长须下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无妨。亡国将军，本就是事实。”
“在我心里，您永远是联军里那个能以一计破万军的砚焚。”李信拍了拍他的肩，玄铁大剑归鞘的轻响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走，我带您去吃午饭，伙房今天炖了肉。”
两人并肩往伙房走去，日头正盛，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砚焚望着李信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晋军营里，或许不全是冰冷的规矩和刻薄的嘴脸。至少，还有人记得他曾是个将军，记得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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