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的候鸟

"啊..他们启程了。"

青林背着手,站在窗边看着巨舟在早晨的阳光中飞向天空。一只暹罗猫刚从深夜的梦呓中醒来,喵喵叫着跑到他脚边。

"早上好,"他答了一句,蹲下身,挠了挠猫的下巴,"真抱歉,之前不清醒的时候把你们吓跑了。”

小猫谅解地咕噜一阵,舔舔他的手,跑去食盆边。青林又望向窗外:「阿波罗神庙」已经几乎看不见,但他还是瞥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笑了笑。

"愿你们前途有如疾风,无往不利。"

吱枍很疑惑,因为她的书桌上放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个瓶塞镀金的细口瓶,安静地立在桌上。瓶身上似乎有什么图案——她将瓶子拾到手中检视一番,发现那火焰纹饰栩栩如生,仿佛巨锤将火苗铸进了玻璃。

一团青色的雾在瓶中打转。当她转而观察那团内容物时,两点蓝色的小焰亮起,以戏谑但不含恶意的声音向她开口。

“哟,人子,终于发现吾了?"

吱枍惊讶地将瓶子翻来覆去,引得青雾东摇西晃:"「捷足」?可你不是....”

"只是失却了吾身为神的躯体罢了。现在汝若把吾放出来,吾还能以人的样子在面前现身。"青雾在瓶里盘旋着。

摇了摇头,吱枍将瓶子带到窗边,拉开窗帘:"我现在到没法把你放回阿斯威德。你自己看,现在可在高空,而且我们已经在去弗洛里施的路上了。”

“那好吧，"青雾沉到瓶底,轻轻打着旋,"吾在这等着,等汝等把得墨忒耳抓回来,然后再回去喽。”

窗外的景色早已不是草原,而是湛蓝的天空——云朵时而像白鸥一般掠过窗边。过了十几分钟,绿色的大地逐渐进入视野。「阿波罗神庙」逐渐降低,随着一阵来源于落地的震颤,稳稳落地。一阵惊慌的鸟叫在船旁响起，似乎这个庞然大物将它们吓离了巢窠。

船舱上的门被打开了。张望一阵,鸣角率先顺着绳梯落到地面。其他几人也都攀下了绳梯,好奇地打量着这片繁茂的土地。

他们貌似像先前一般,降落到了一片人烟稀少的地带。四周都是草木和野花,偶尔能看见某种小动物绿莹莹的眼睛在洞里闪烁。在可见的范围内,没有炊烟、没有房舍,只有低低的虫鸣在草丛间回响。

"不愧是「繁生」的城邦,"乌寻站在一块被雨水磨蚀的石头边,采摘着几株棕红色的植物,"连稀有的药材都能轻易找到。”

"好荒僻...”随sir险些一脚踏进淤泥,连忙后退几步,"我们不如再往前走走?总不能一直待在这荒郊野岭的吧。”

剩下几人表示同意,开始向前。茂密的树叶遮蔽了阳光,但他们并不感觉昏暗,因为地上的发光蕈类以粉色、蓝色、黄色的微光照亮了小径。偶尔,一阵吱吱的叫声响起,抬起头,看得见一只像鸟又像鼠的生物朝旅人气势汹汹地龇牙咧嘴。

"椋鼠。没什么攻击性,但别去招惹它们,"鸣角淡淡地对同伴补了一句,因为素商和吱枍正打量着那小身躯上鸟的羽毛和鼠的四肢,"它们是群居性动物。如果一大群扑上来,还是很危险的。”

又行走了一阵,他们周围的树木渐渐稀疏了一些,日光也开始透进林子。在道路的尽头,一片黄绿色的藤蔓遮蔽了去路,像是帘幕。

当那藤蔓被拨到一边时,巨大的凹陷出现在面前。他们本以为身处于一片平原,现在看来,是在一座山峰的山顶。

“这里貌似离地也不近,"素商把头探到了悬崖边,望着其下的广阔土地，"啊…弗洛里施的主城应该就在这里了。”

"我记得弗洛里施的人口应当相当分散，"吱枍思考着,"主城繁华一些,其他都是稀疏的城镇。大概因为自然环境复杂吧。不过小城镇分工还是很明确的,各自占据一块区域,以物产为生。”

"那,我们该怎么下去?"随sir张望着四周,"也没有台阶，也没有梯子,总不能飞下去吧。咦,这是...”

他顿住了,因为看见一朵巨大的花蕾,些许露出崖边的花瓣让它不容易被察觉。鸣角被吸引,走上前,察看着它。

"这是…霄壤花。如果没有其他方式的话,确实可以成为上下高处的交通工具。"

他走近那朵花,小心翼翼地站上花蕊,霄壤花五片花瓣中的一片亮起。

"来吧,这花能载五个人。”

"你…确定?"吱枍探了探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花朵,又瞥了一眼几百米高的悬崖，"这看起来不太安全啊..."

鸣角故意跺了跺花蕾,后者纹丝不动:"你放心吧。很多地势起伏的城邦都会用这种植物作为交通工具,安全性早有验证。”

在劝说之下,几人都站上了霄壤花,后者剩下的花瓣依次亮起。等整朵花都开始熠熠闪光,众人脚下的花茎开始向下收缩,带着花盘,急速返回地面。

"哇,好快。"乌寻惊奇地看着周围向上飞逝的景物,感慨着霄壤花的平稳，"果真安全。就算这么快,也很稳啊...”

约几分钟后,花蕾落地,花瓣向下伏到地面。几人走下了霄壤花,那花茎又开始飞速拔节,升回了崖顶。

在眼前几百米处,便是弗洛里施主城的城门。灰色的砖砌成了高高的拱门。两个卫士驻守在门旁。

当几人走到拱门前时,卫士立刻向他们走来,出示证明后低声说:“请配合我们检查，请将您的手臂露出来。”

"手臂?"素商疑惑地皱起了眉,但还是拉起了自己的袖子,"弗洛里施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要检查这种地方?”

听到素商的问题,卫士沉默了一阵,看到几人的手臂都完好无损,又将声音压得更低:"小姐,你们是外乡人吧。最近整个弗洛里施,无论是主城还是小镇都爆发了...瘟疫。请务必做好防护，这种名为黑死的瘟疫很厉害。”

"喂!"在大门的另一边,那个卫士检查完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后,朝他的同伴大喊:"你过来看看,这..”

喊声吸引了「撷冕人」的注意,也引来了其他等待检查的人们的目光。那个男人察觉到了这一变化,慌忙扯下自己破烂的袖子,绕过卫兵,就要往城里冲。两个卫兵连忙各自抓起武器,挡住了他。

"先生,您没通过检查,请不要进城!”

男人拼命冲撞着,只想踏上城内的石砖:"让我进去,让我进去!进去了我就能好了,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这是什么检查..."等几人从卫兵身后绕进城,随sir回头望着跌生在地上的男人,"我竟然有点可怜他了..虽然也许是过分的伪装。”

突然,男人颤抖的肩膀僵住了,随后突然开始扭曲。仿佛存在某种默契，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尖叫，争相往城里涌。卫士们犹豫不决,不知该阻拦还是放行。

那个男人痛苦地尖啸、嘶吼着,因浸染而诡异地扭曲着的身体伏在地上,几秒钟后,像沸水一般开始波动。各种不应属于人的特征在身体各处冒出,使得那仅存的人形也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这不是「冥河」的症状…"吱枍睁大了眼睛,奋力穿过人群,"可，他明明刚才没有接触「冥河」啊...”

男人——已经看不出人形——站了起来,用看起来像嘴的东西朝卫士一阵怒吼,随后扑了过去。卫士惊恐地大叫一声,挥起长戟,可白铁的刃尖在碰到那怪物黏糊糊体表的瞬间就腐蚀成了破铜烂铁。被缴械的卫士瞬间就成了怪物口中有鳞甲的碎肉。

片刻后,另一个卫士也殒命了。来不及思索，吱枍在身边的人逃开之后,聚集空气中的风流,随后弓弦一放,带着高压的箭矢径直击裂了怪物的甲壳。怪物放下卫士凌乱的骨骸,大吼一声，转而向这边奔来。

"退后!"素商对身后的平民喊,随即手枪上膛,向越来越近的怪物发出数枚炙热的子弹。被击中的地方冒起阵阵白烟，怪物恼怒地嘶叫着，像驱赶马蜂一般挥舞着爪子,但收效甚微。

啪地一声,银光扫过,险些撕破空气。鞭上的锋刃恰好割进碎裂的甲壳,让后者彻底剥落。如果此时用慢镜头观看,就会发现怪物身上的液体被荆索在瞬间吸收,而锋刃在划过血肉时,血肉像被腐蚀般泛起白烟。

怪物狂怒地吼着,向刚收回鞭梢的鸣角扑去。吱枍看准时机,在鞭子恰好刺进怪物皮肤时又射出一枚箭镞,打断了怪物左手长长的利爪,使本该凶狠的抓挠变为无害的挥舞。

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搞昏了头,怪物咆哮着,在原地蹲躇着。趁它没有发起攻击,鸣角几步冲到它背后,挥起鞭柄，朝着怪物后背就是一鞭,锋刃划过,立刻皮开肉绽,刚才吸收的腐蚀性液体更是让伤口抽动着嗞嗞作响。

看怪物已经有些不支,随sir拔出剑,想冲上前援助同伴,但被乌寻挡了回去。他收回步子,转头:"这怪物已经快不行了,为什么不让我.."

“你的武器不适合参战。"乌寻示意他将武器御在身前,以便怪物失控时对身后的街巷起到些保护作用，"我们俩都不适合。那怪物身上有腐蚀性液体，武器沾染后会损坏。荆索可以吸收液体,子弹和箭矢是一次性的。所以,把这场战斗交给他们三个吧。”

又是几箭,怪物颈部的甲壳也碎裂开来。猩红色的血肉露出后,怪物的火气似乎又添几分。一阵怒吼后,它将地上踏裂的地砖拾起,朝吱枍扔去——

黄铜的光芒一闪,一面盾牌挡下了那几乎落到吱枍身上的石砖。持盾的青年脚下的皮靴在石上踏出深深的压痕。他手中发力,那块桌面大的石板向旁坠去。

"攻击它的颈部!"他放下盾后,朝鸣角喊。后者会意，戴着黑手套的左手攥紧鞭身,随后在素商发枪的刹那,舞出蓄力已久的长鞭。荆索的锋刃在空中与子弹相撞:滚烫的子弹瞬间冷却成灰黑色,而转眼间烧得红热的长鞭狠狠刺进怪物的脖项。

怪物刺耳地怪叫一声,用爪子胡乱撕抓着颈上的长鞭,但爪掌也像脖项一样,被烫得焦黑。锋刃紧紧绞住那层欲破不破的皮肤,鸣角咬着牙,用力向后拉拽着。

终于,嘣的一声,皮肤从各处裂开。伴随着一声垂死的咆哮,一大滩污黑的血液从破裂的血管中喷出。鸣角抽回鞭子,及时蹲下,匍匐在挡下那剧毒液体的坚实盾后。如雨般泼洒而来的黑血被青年的盾挡下,淅淅沥沥地滴落下去,地面立刻被腐蚀。

怪物的身躯轰然倒下,化成一摊黑泥。青年放下盾牌,整了整衣领,转向一众「撷冕人」。

“感谢到位维护了主城的安全,列位身手不凡,见义勇为,实是令人钦佩,"他一手放在胸前,向几人行礼,"我名菲勒蒙,请各位稍后与我同行一阵。至于那摊影响市容的污泥,稍后会有人清理。”

吱枍皱起了眉:"怎么杀了这怪物,还要走一趟..先生,可否让我们知晓你的身份?也好安心一些。”

"我乃领主使臣,列位无需担心,"菲勒蒙直起身子,"只是引荐各位见领主一面而已。几位.."他有些面露难色,“貌似能力卓越,我们有些问题,不知几位能否协助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