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的宫灯刚点亮,就见远处尘土飞扬,一辆马车疯了似的冲来, 乾隆的心猛地一沉。
那是燕儿出宫时坐的马车,现在以这个速度出现在宫门口,绝不是寻常。乾隆不敢去想,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几乎是踉跄着朝马车冲了过去。
“小燕子!”
他嘶吼着掀开车帘,一眼就看到紫薇怀里面色惨白、唇色乌青的人,那支淬毒的弩箭还嵌在她左肩,鲜血浸透了衣衫。
“弘历……”
小燕子意识模糊间听到熟悉的声音,费力地掀了掀眼皮,却连看清他的力气都没有,头一歪便彻底晕了过去。
“传常寿!立刻传常寿到养心殿!”
乾隆抱起小燕子,往养心殿急步走去,声音也因极致的恐慌而沙哑,“快!谁敢耽误片刻,朕诛他九族!”
小路子哪里还敢再耽搁,飞也似的朝太医院狂奔。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常寿深知事情的严重性,跟着小路子跑到了养心殿,此刻甚至已经顾不上给乾隆行礼了。
眼下,救治小燕子才是最为主要的。
常寿查看了小燕子的情况后,又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把脉。
随着时间的流逝,常寿的眉头越皱越紧,真是作孽啊!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乾隆开口,可……却不得不说。
“皇上,贵妃娘娘中了剧毒,此毒名为‘牵机引’,发作极快,已侵入心脉……”常寿话还没说完,就被乾隆打断。
“朕不管什么毒!朕要她活!”乾隆死死攥着小燕子冰凉的手,指节发白,平日里的帝王威仪荡然无存,只剩滔天的恐惧和愤怒,“若救不回她,你们太医院上下,都给她陪葬!”
常寿不敢耽搁,用银针暂时封住小燕子的经脉,又小心翼翼拔出箭簇,敷上解毒的药膏。可那毒性太过霸道,小燕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唇色乌青得愈发厉害。
紫薇跪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一遍遍唤着“小燕子”,却不敢上前打扰太医诊治。
永琪和班杰明守在殿外,面色凝重,永琪拳头攥得青筋暴起,满心都是自责——若他能多留意周遭,若他能跟在同一辆马车,或许就能护住她。
乾隆始终握着小燕子的手,滚烫的泪水落在她冰凉的脸颊上。
“小燕子,求你……你醒醒。”他声音哽咽,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你说要给我带好吃的,你说回来补偿我,你不能食言……”
他想起她踮起脚尖吻他的模样,想起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心脏像是被撕裂般疼痛。
就在他陷入绝望里的时候,以为无力回天之际,小燕子的手指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娘娘!娘娘有反应了!”常寿惊呼,立刻进行下一步的救治。
乾隆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俯身贴着她的耳边,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小燕子,我在这儿陪着你,你别怕, 求你挺过来,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毒性与解药在体内激烈抗衡,小燕子的眉头紧紧蹙着,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气息渐渐平稳了些。
可常寿却面色凝重地禀报:“皇上,娘娘体内的毒已经得到控制了,后续只需要服用几副汤药清余毒就成。但是……”
常寿实在不敢开口,他这话一说出去,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承受得住。
“但是什么?你不是说燕儿没什么大碍了吗?那你又在但是什么?”
乾隆看着常寿,那目光活像要将人生吞了一般。
常寿心一横,只能照实了说。“皇上,宸贵妃娘娘的毒虽已控制,但臣把脉时发现,娘娘已有月余身孕。”
常寿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像一道惊雷炸在乾隆耳边。他浑身一僵,握着小燕子的手猛地顿住,眼中的狂喜刚冒头,就被常寿接下来的话狠狠浇灭。
“只是……”常寿额头冷汗直流,磕头声在殿内格外清晰,“‘牵机引’毒性霸道,已侵入胎元。胎儿虽暂时保住,可毒素残留恐伤及根本,日后即便顺利降生,也大概率会有肢体残缺、心智不全之虞,甚至……甚至可能早夭!”
乾隆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泛起青白。他踉跄着后退半步,龙袍扫过床沿,带得药碗哐当落地。方才的恐惧、庆幸、柔软,此刻尽数被极致的震惊与痛苦撕碎,只剩下滔天的戾气与无措。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目光死死锁住常寿,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朕的孩子……朕和燕儿的孩子……怎么会?!”
他猛地转身,扑回床边,小心翼翼地抚上小燕子平坦的小腹,指尖颤抖得不成样子,那力道轻得仿佛怕碰碎了易碎的琉璃。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砸在被褥上,帝王的威仪荡然无存,只剩撕心裂肺的痛:“燕儿……我们的孩子……”
片刻后,他猛地抬眼,眼底是濒临疯狂的决绝,死死盯着常寿:“朕不管什么毒素残留!你给朕想办法!朕要燕儿平安,也要这孩子完好无损!哪怕是要朕的龙血、要朕折寿十年,朕都给!办不到,太医院上下,都给朕的妻儿陪葬!”
常寿趴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皇上!臣……臣已用尽毕生所学,‘牵机引’乃西域奇毒,臣能保住娘娘的命已属万幸,对于娘娘腹中胎儿的健康,臣实在无力回天啊!被此毒伤及的胎元,从来没有出生之后还能康健之例,臣……”
“闭嘴!”乾隆一脚踹翻身旁的药案,瓷瓶药罐碎了一地,药汁溅湿了龙袍下摆,他却浑然不觉,“没有先例,你就不会创造先例?朕是天子,朕的孩子也该有天命护佑!常寿,朕再给你三日,三日之内,若想不出保全之法,朕不仅要诛你九族,还要拆了太医院,让天下医者都知道,救不了朕的妻儿,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