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于神界边缘的废墟之上,失去了意义。
唯有那株自焦炭残骸中探出的神树嫩芽,以缓慢却不容置疑的速度,记录着时间的流逝。它已不再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莹白,而是生出了三五片如玉般的叶片,舒展着,汲取着废墟中稀薄的养分,更隐隐与这片天地间残留的、某种深藏的灵脉产生着微弱的共鸣。那莹润的光芒虽不耀眼,却顽强地驱散着周遭一小片区域的死寂,散发出一种温和而坚韧的生机意志。
这一日,秘境入口处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
玄宸的身影缓缓步出。百年光阴,并未在他容颜上刻下痕迹,只是那双向来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沉淀了更多的疲惫与一种深藏的忧思。他依旧是一身素白道袍,气息内敛,却仿佛背负着整片苍穹的重量。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那株已然颇具形态的神树幼苗之上,微微一怔。幼苗的生长速度,似乎比他预想的更快些许。他缓步上前,指尖流淌出温润的神力,轻轻拂过那如玉的叶片。
叶片轻颤,一股欢欣雀跃、却又带着一丝依赖眷恋的亲近意念,如同初生幼兽的呜咽,悄然传入玄宸的心神。
玄宸冰冷的唇角,几不可查地柔和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这株由梧桐黑暗力量意外催生、又得他神力时常滋养的新生神树,与他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联系。
然而,这丝柔和很快便被更深沉的凝重取代。他抬眸,望向秘境深处。那里,是他以无上神力开辟出的绝对静养之地。
百年来,他几乎耗尽心神,尝试了无数方法。以自身帝血温养,采集诸天星辰精粹,甚至冒险引渡一丝混沌初开时的太初之气,试图唤醒梧桐,或是至少彻底稳固她心口那枚诡异的黑暗结晶。
然而,成效甚微。
梧桐依旧沉睡,如同被时光凝固。她的气息平稳,却微弱得令人心焦。那枚黑暗结晶缓缓旋转,维持着那种危险的平衡,既不再狂暴,也未见消散,如同一个无解的谜题,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能感知到,结晶内部,帝血、魔魂、凡魂与她的黑暗本源形成了一种极其复杂的共生状态。任何一种力量的失衡,都可能引来毁灭性的后果。他不敢再轻易尝试强行净化或剥离,那无异于亲手扼杀她最后的生机。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明明灭灭。
而外界,看似平静的百年,实则暗流从未停止。
九天寒狱被强行打破的余波,帝君为一人屡破天规的争议,并未因时间而彻底平息,只是被他以铁腕强行压下。众仙官虽表面臣服,私下却非议不断。更有甚者,关于那“身负诡异黑暗之力、引得帝君与魔尊争抢的精灵”的流言,经过百年的发酵演变,早已衍生出无数光怪陆离、充满暧昧与危险的版本,在三十三天的某些角落里悄然流传。
玄宸对此心知肚明,却无暇过多理会。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秘境之中。
他走到沉睡的梧桐身边,缓缓坐下,如同过去百年的每一个日夜一样,静静守着她。指尖轻柔地拂过她冰凉的脸颊,目光复杂地落在她心口那枚旋转的结晶上。
“还要……多久?”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与茫然。
回答他的,只有秘境中永恒的寂静,以及那株幼苗传来的、微弱却持续的生机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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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魔渊最深处,万魔血池。
炽热粘稠的血浆如同沸腾的熔岩,咕嘟作响,翻滚着令人作呕的腥气与暴戾能量。这里是妖魔界力量最为狂暴混乱之地,寻常魔物靠近顷刻便会被同化吞噬。
血池中央,一道身影巍然盘坐。暗紫金色的魔焰已不再如百年前那般躁动不稳,而是化作一道凝实无比的光茧,将他牢牢包裹。光茧之上,无数古老狰狞的魔神符文若隐若现,吞吐着血池中浩瀚无匹的魔元。
炽焰紧闭双目,眉宇间那道暗金色的魔纹变得愈发深邃威严。百年枯坐,他将觉醒的魔神血脉与这万魔血池的力量彻底融合、炼化。每一次呼吸,都引动整个魔渊的能量潮汐随之起伏。
他的力量,比之百年前,强大了何止十倍!那是一种本质上的蜕变,足以撼动天地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