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棠第二天没什么事,陪着周奶奶聊了很久,周宴京几次想插话问问她,自己到底哪里惹她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直到天色从明亮到昏黄,再到夜幕低垂,周宴京回到自己房间,心不在焉地洗完澡,躺在那张阔别已久的大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觉得憋闷。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盘踞在心头,让他无法安睡。
不行,必须问清楚。
他掀开被子下床,径直走到温棠的房门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拧动门把手,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柔和的光线铺洒开来,却照不见人影。
床上被子叠得整齐,没有人。
浴室里也是静悄悄的,没有水声。
周宴京脚步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转向房间一角的那个嵌入式衣柜。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没有犹豫,伸手拉开了衣柜的门。
果然。
衣柜里,温棠蜷缩在角落,身上裹着一条柔软的绒毛小毯子,已经睡着了。
她呼吸清浅,脸颊因为密闭空间的暖意泛着淡淡的粉色,长睫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找到了自认为最安全的巢穴。
这个习惯,是温棠五岁刚到周家时带来的。
周宴京也是偶然发现的。
那也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被轰隆的雷声吵醒,想起家里新来了个小妹妹,怕她害怕,便偷偷溜进她的房间想看看。
结果房间里空无一人,床铺冰凉。
当时才十岁出头的周宴京吓坏了,以为妹妹丢了,急忙跑去把周晟安也叫醒。
两兄弟焦急地寻找,最后,是周宴京在紧闭的衣柜里,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温棠。
他的声音惊动了她,她睁开眼,看到兄弟俩,小小的身体在发抖。
那时的周宴京不明白她为什么抖得那样厉害,只以为是窗外的电闪雷鸣吓到了她,还笨拙地安慰:“你别怕,打雷没什么好怕的。”
真正明白温棠为什么会那样,是在她八岁那年。
那时的温棠依旧不怎么开口说话,周父和凌雅琼忧心忡忡,私下里担心她是不是有语言障碍。
有一次,周宴京无意中听到父母在房间谈话,提到了温棠的身世,以及她在孤儿院那短短几个月里,因为性格孤僻而遭受到其他孩子欺负。
那一刻,年幼的周宴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疼又怒。
他想冲进去告诉父母,棠棠不是哑巴,她说话声音可好听了,软绵绵的,像棉花糖一样。
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今天外面又在打雷了。
那个夏天,不知道为什么,雷雨天气格外的多,一阵接着一阵。
周宴京觉得那轰隆隆的雷声讨厌死了。
“温棠。”
周宴京压低声音,唤了她一声。
衣柜里的人儿没有被吵醒,或许是今天在史家精神紧绷,后来又陪奶奶聊天,真的累了。
周宴京叹了口气,只好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探身进去,连人带毯子一起抱了出来。
她的身子很轻,软软的,带着沐浴后的淡淡香气。
他将她轻轻放到柔软的大床上,盖好被子。
他在床边坐下,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温棠恬静的睡颜。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麻烦精,你到底为什么生我的气?”
“算了,等你明天睡醒了再告诉我吧。”
他本想起身离开,但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想到她可能会在半夜惊醒,或者又下意识地躲回衣柜,脚步便有些挪不动。
最终,他在床上躺下,能清晰地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近到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微弱暖意。
温棠一觉睡到大天亮,生物钟让她准时醒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习惯性地想蜷缩身体,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在狭窄的衣柜里,而是在柔软宽敞的床上。
她愣了一下,随即,更让她震惊的景象映入眼帘。
周宴京竟然睡在她的床上!
虽然他并没有躺进被子里,只是和衣睡在床的外侧,但他离她很近。
近到温棠一转头,就能清晰地看到他闭眼沉睡的侧脸轮廓,近到能数清他浓密的长睫,近到能感受到他平稳呼吸带来的细微气流。
温棠吓得瞬间屏住呼吸,心脏怦怦直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的另一侧翻了下去,光脚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好在周宴京似乎睡得很沉,并没有被她的动静吵醒。
温棠受惊看了他一眼,也顾不上其他,悄悄逃出了房间。
直到关上门,她才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缓神。
过了一会儿,她又折返回来,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见周宴京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醒,这才蹑手蹑脚地进去,拿起自己的东西去客卫洗漱。
之后,她甚至没敢留在周家吃早餐,给管家留了张纸条说学校有急事,便直接离开了老宅,返回了学校。
等周宴京日上三竿自然醒,发现身边早已空无一人,连余温都散尽了。
他皱着眉起身,在家里找了一圈没见人,打电话也没人接,直接开车去了温棠的公寓。
结果,公寓里空空荡荡,人早就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