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第一次清晰地喊出“爸爸”，如同在这个三口之家投下了一颗幸福的深水炸弹，余波久久荡漾。沈文琅那份罕有的、近乎失态的激动，和高途同样盈眶的热泪，都成为了那段日子里最珍贵的记忆烙印。随着乐乐一天天长大，他对世界的好奇心也与日俱增，不再满足于家中熟悉的一方天地，总是伸着小手指向窗外，咿咿呀呀地表达着想要探索的欲望。
看着儿子乌溜溜眼眸中对未知的渴望，沈文琅和高途不约而同地萌生了一个念头——是时候，该带乐乐进行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家庭旅行了。
目的地经过再三斟酌，选定在了距离市区两小时车程、坐落在山坳里的一处高端亲子度假村。那里有清新的空气、开阔的草坪、适合婴幼儿的浅水泳池，以及备受好评的、由营养师专门设计的婴儿辅食。路程不算远，足以规避长途奔波的风险，又能满足孩子接触自然的需求。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场精心策划的短途旅行，对于带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的家庭而言，其准备工作的繁杂程度，也丝毫不亚于一次小型的军事行动。
出发前夜，主卧的地板上仿佛开了一个婴幼儿用品博览会。沈文琅拿着打印出来的、条目细密的清单，如同指挥官检阅部队般，一丝不苟地核对：
“尿布，按每天八片计算，三天就是二十四片，再加备用十片……嗯，这箱够了。”
“奶粉，分装进四个密封罐。奶瓶，带了六个，应该够轮换。”
“辅食，果泥、菜泥、肉泥各六袋，米粉一罐……”
“衣物，连体衣、外套、睡衣、袜子、帽子、口水巾……按一天三套备用。”
“洗护用品，沐浴露、润肤露、护臀膏、棉柔巾、湿巾……”
“玩具，他最喜欢的咬胶、布书、安抚巾……”
“婴儿车、背带、便携式消毒锅、恒温热水壶、药品箱……”
高途则在一旁，负责将沈文琅确认过的物品，以最高效的空间利用方式，塞进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和一个专门的妈咪包里。他看着地上那堆积如山的“装备”，忍不住扶额苦笑：
“我记得我们俩以前出差，一个登机箱就够了。”
沈文琅头也没抬，语气严肃地纠正：
“那是以前。现在是战略物资储备，必须万无一失。”
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高途既觉得好笑，又心生暖意。
第二天清晨，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跑车罕见地被塞得满满当当。后备箱是巨大的行李箱和婴儿车，后座则堆放着随时可能用到的妈咪包和一些零碎物品。乐乐被安全地安置在后排中央的婴儿安全座椅上，小家伙似乎知道要出门，显得异常兴奋，挥舞着小手，嘴里不停地“啊咕啊咕”。
车子平稳地驶上高速。最初的半小时，一切顺利。乐乐好奇地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没多久就在安全座椅熟悉的包裹感和车辆匀速行驶的轻微摇晃中，沉沉睡去。
沈文琅透过后视镜看着儿子恬静的睡颜，和高途交换了一个松了口气的眼神。
然而，好景不长。行程过半，在一个休息站短暂停留后重新上路不久，或许是弯道增多，或许是乐乐的小肚子有些不舒服，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哭闹起来。
不是哼哼唧唧，而是扯着嗓子、闭着眼睛的嚎啕大哭。
高途立刻从副驾驶探过身，轻声安抚，释放出温和的鼠尾草信息素。沈文琅也尽量将车开得更加平稳，同时释放出自己稳定的焚香鸢尾气息。
但乐乐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宣示自己的存在感，哭声嘹亮而持久，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考验着两位父亲的耐心和神经。
“是不是晕车了？还是刚才吃的果泥不舒服？” 高途有些焦急，试图拿出玩具分散他的注意力，无效。
沈文琅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导航：
“还有四十分钟。坚持一下，到了就好了。”他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紧握方向盘的手透露出一丝紧绷。
这四十分钟，堪称漫长。乐乐的哭声时高时低，高途几乎一直侧着身子，不停地轻拍、安抚、哼歌。沈文琅则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在全神贯注驾驶的同时，努力维持着信息素场的稳定。
当度假村那颇具设计感的招牌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两人不约而同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办理入住的过程又是一番忙乱。从前台到他们预订的独栋别墅，需要乘坐电瓶车。搬运两个大行李箱、婴儿车、妈咪包，还要抱着一个因为到达陌生环境而有些怯生生、紧紧搂着高途脖子不撒手的乐乐……等终于安顿下来，两人都觉得比开一场董事会还要累。
然而，所有的疲惫与手忙脚乱，在他们带着乐乐走出别墅，踏上那片紧挨着森林的、绿草如茵的宽阔草坪时，瞬间烟消云散。
时值傍晚，夕阳的金辉柔和地洒满大地。微风拂过，带来青草和不知名野花的清新气息。乐乐被高途抱在怀里，他先是谨慎地、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这片广阔的绿色。
然后，他的眼睛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他看到了在草坪上跳跃的小鸟，兴奋地伸出小手指着，“啊！啊！”地叫着。
他看到了不远处一棵大树摇曳的枝叶，眼睛追随着那晃动的影子，小脑袋也跟着转来转去。
他听到了清脆的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停止了所有的咿呀，专注地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高途将他放在柔软的草地上（铺好了厚厚的野餐垫）。乐乐先是迟疑地用手摸了摸身下青草的触感，那陌生的、略带痒意的感觉让他缩了缩手，随即又好奇地再次伸出小手。
他尝试着向前爬行，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在草地上努力地挪动，去追逐一片被风吹过来的落叶。抓住后，他拿在眼前，仔细地“研究”着，小眉头微微皱着，仿佛在思考这是什么神奇的东西。
沈文琅拿出相机，不停地按动快门，记录下儿子每一个探索的瞬间。他看着乐乐因为发现一只爬过的小蚂蚁而兴奋地拍打草地，看着他对着一朵小野花露出无齿的笑容，看着他在微风里舒服地眯起眼睛……
那一刻，所有的精心准备，所有的路途劳顿，所有的哭闹和忙乱，都变得无比值得。
他们带着乐乐去了浅水泳池。小家伙套着可爱的婴儿泳圈，小脚丫一碰到微凉的水面，先是紧张地蜷缩起来，随即在父母温柔的鼓励和环绕的信息素安抚下，开始欢快地蹬踏，溅起朵朵水花，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那笑声比任何音乐都动听。
他们推着婴儿车，在度假村静谧的小路上散步。乐乐坐在车里，仰着小脸，看着高大的树木和湛蓝的天空，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崭新世界的好奇与惊叹。
夜晚，在别墅的露台上，乐乐在高途温暖的怀抱和沈文琅沉稳的信息素包围中，听着自然的夜曲，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沈文琅和高途并肩坐着，看着远处山峦的剪影和满天繁星，听着怀中儿子均匀的呼吸声。
“虽然过程有点……混乱，”高途将头轻轻靠在沈文琅肩上，声音里带着笑意和疲惫，更多的是满足，“但看到他那么开心的样子，觉得一切都值了。”
沈文琅揽住他的肩膀，低头在他发顶落下一吻。他的目光落在乐乐熟睡的小脸上，又抬起，望向广袤的星空。
“嗯。”他应了一声。
一个字，承载了所有的认同。
第一次家庭旅行，如同一场微型的冒险。
它充满了计划外的状况和手忙脚乱的应对。
但它更是一扇窗，让乐乐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也让沈文琅和高途在共同的“战斗”与陪伴中，更深地体会到了作为父亲的责任与幸福。
那些繁琐的准备、路途的哭闹、搬运的辛苦……在孩子面对大自然时，那纯粹而充满好奇与兴奋的眼神面前，都化为了微不足道的背景音。
这一切，只为了此刻的安宁，与孩子眼中倒映出的，整个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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