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如同融化了的蜂蜜,温暖而澄澈,慷慨地洒在提瓦特一中偌大的操场上。一年一度备受期待的社团招新日正在这里如火如荼地展开,空气里弥漫着青春的热情与活力。各社团精心布置的摊位前挤满了充满好奇与期待的新生,五彩斑斓的宣传海报、创意十足的展示物、以及学长学姐们卖力的吆喝声,交织出一派生机勃勃的热闹景象。
“纳西妲!快来看看我们舞蹈社吧!你的节奏感一定很好!”妮露穿着一身缀满亮片的华丽舞裙,如同火焰般明艳,在舞蹈社的摊位前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吸引了不少目光。
不远处,柯莱站在美术社色彩缤纷的展板前,有些腼腆却努力地向纳西妲招手,小声推荐:“纳西妲,这里……这里的绘画氛围很安静,很好的哦……”
纳西妲带着新奇的目光在各个摊位前流连,像一只穿梭在花丛中的小蝴蝶。最终,她在板绘社的展位前停下了脚步。展板上展示的数码作品色彩运用大胆而和谐,线条流畅,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那些由光影和像素构成的世界,让她翡翠色的眼眸为之一亮。
“这里好像很有趣,”她轻声自语,然后拿起笔,在报名表上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就选板绘社了。”
不远处,校舍投下的阴影里,流浪者慵懒地靠在外墙上,双手随意地环在胸前,白色帽檐下的表情是对眼前喧闹景象显而易见的兴致缺缺。作为留级六年的“元老级”学生,他早已见识过太多次这样雷同的场景,只觉得吵闹。
“帽哥,今年还是老样子,什么都不参加?”路过的赛诺随口问了一句,手里还拿着游戏社的宣传单。
流浪者从鼻子里逸出一声轻哼,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他的态度:“无聊。”
然而,若有人细心观察,便会发现,他那双堇色眼眸的余光,却始终若有似无地追随着操场上那个浅绿色的、充满活力的娇小身影。看着她像只快乐的小鸟般在各个摊位间穿梭,最终停留在板绘社前,眼中闪着光领取了入社材料,他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瞬。
周三下午,是固定的社团活动时间。纳西妲在板绘社明亮的活动室里,用数位屏完成了她的第一张正式数码作品,心情雀跃。她想起之前提纳里热情地提过,如果她有兴趣,可以随时去植物社帮忙照料一些花草,也可以把她自己养的多肉带过去分享。于是,活动结束后,她便抱着几盆形态可爱、肉嘟嘟的小多肉,前往位于校舍最安静角落的植物社活动室。
植物社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采光稍显不足的走廊。就在她抱着盆栽,小心地路过一间闲置的器材室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机械运转声,夹杂在风声中,钻入了她的耳朵。
那声音……很像是精密零件啮合时发出的、富有节奏的轻响。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了虚掩的器材室门。
午后的阳光正好从天窗倾斜而下,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柱,灰尘在光柱中缓慢飞舞。光柱笼罩之处,流浪者正席地而坐,周身散落着各种闪着金属光泽的精密零件、小巧的工具和几块元素晶石。他微微低着头,帽檐在他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只能看见他紧抿的唇线和无比专注的神情。他修长的手指正灵活地调试着一个结构精巧、尚未完成的装置,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凌厉审视目光的堇色眼眸,此刻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而认真,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手中的造物。
“委员长?”纳西妲放轻声音,生怕惊扰了这份专注。
流浪者猛地抬起头,手上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讶异:“你怎么在这里?”他的语气依然带着惯有的冷淡,但比起平日的锋利,却莫名少了几分攻击性。
“我正要去植物社找提纳里同学。”纳西妲举了举怀中抱着的小盆栽,目光好奇地落在他手中那些复杂的零件上,“委员长……这是在做什么呢?是新的风纪道具吗?”
“不是。”他简短地回答,避开了具体用途,语气有些生硬,“只是随便做点东西,打发时间。”然而,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收起东西、摆出生人勿近的姿态,反而默许了她的旁观。
纳西妲忽然想起自己画夹里的作品,心头一动。她小心地将多肉盆栽放在旁边的空箱子上,然后从画夹里取出今天下午刚完成、还带着电子设备余温的打印稿,有些不好意思地递到他面前:“这个……这是我在板绘社画的第一张画。送给你。”
画纸上,是用细腻柔和笔触描绘的几个Q版形象:有戴着标志性斗笠、抱着手臂一脸酷酷表情的流浪者;有被惹到、腮帮子微鼓、眼神凶巴巴但莫名可爱的流浪者;还有一张,是他蹲在花坛边,眼神意外温柔地轻轻抱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背景是暖融融的夕阳。每个形象都捕捉到了他不同状态下的神韵,既栩栩如生,又透着说不出的软萌和可爱。
流浪者沉默地盯着画纸,目光在上面缓缓移动,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纳西妲开始有些忐忑,担心自己是不是画得不好,或者擅自画他让他生气了。
就在她准备开口道歉时,他终于伸出手,动作异常轻柔地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画纸。他的指尖小心地避开了墨迹,声音很轻,几乎融在阳光里:“……谢谢。”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纳西妲心跳悄然加速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将画纸沿着原有的折痕卷起,形成一个不会损伤画面的圆筒,然后拉开自己那个总是随身携带的黑色书包最内层的拉链,极其郑重地将画筒放了进去,仿佛那是什么需要妥善珍藏的贵重物品。
这个细微至极、与他平日作风大相径庭的动作,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在纳西妲心里漾开一圈圈带着甜意的涟漪。
第二天清晨,当纳西妲来到教室,在自己的课桌左上角,发现了一个深褐色、木质纹理清晰、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精巧小木盒。她疑惑地打开盒盖,里面衬着柔软的黑色丝绒,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支闪烁着银色金属光泽的机械钢笔。
笔身的线条流畅而富有工业美感,上面雕刻着细密而优雅的、象征着风之流动的纹路,一直延伸到笔夹处。而笔夹的顶端,竟然镶嵌着一颗极其微小、却切割完美、泛着温润翠绿色光泽的草元素晶石,在透过窗户的晨光下,折射出柔和而迷人的光芒。
“这是……?”纳西妲惊讶地拿起这支明显价值不菲、且充满心意的钢笔,感受着它恰到好处的重量和冰凉的触感。
“回礼。”旁边,传来流浪者头也不抬的声音,他正一本正经地盯着摊开的课本,仿佛那支倾注了心血制作的钢笔只是随手在路边买来的普通文具,“社团活动,总需要支像样的笔。”
纳西妲小心地将钢笔握在手中,立刻发现这笔的重量分布极其巧妙,握感舒适得仿佛天生就该被她握在手里,笔杆的粗细也完全契合她较小手掌的尺寸,明显是经过了精心设计和调整。她忍不住拿出速写本,用笔尖轻轻划过纸面——线条流畅得不可思议,出墨均匀,没有任何阻滞感,简直就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她转过头,看向那个故作镇定的少年,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委员长昨天放学后,一个人在器材室里做的……就是这个吗?”
“少问废话。”流浪者立刻硬邦邦地顶了回来,语气凶巴巴的,试图掩饰什么。
但纳西妲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迅速泛上耳尖的那抹可疑的绯红,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格外明显。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像打翻了蜜罐,声音软糯而充满感激:“我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谢谢你,阿帽老大。”
她重新低下头,拿起这支独一无二的机械钢笔,笔尖那点翠绿的晶石像一颗小小的星辰。她在崭新的素描本扉页上,专注地画下了一只蜷缩着睡觉的Q版小黑猫,线条细腻流畅,仿佛承载着制笔人所有未曾言说、却厚重无比的心意。
流浪者虽然目光依旧落在书本上,但眼角的余光却将纳西妲脸上那满足而欣喜的笑容尽收眼底。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不受控制地悄悄爬上了他的嘴角,勾勒出温柔的弧度,虽然它很快就被主人刻意地压平,恢复了往常的冷淡模样。
窗外的秋叶被风拂过,悄然旋转飘落,而在初一一班这间明亮的教室里,某种比友谊更亲密、比默契更深刻的情感,正如同纳西妲笔下逐渐成形、愈发鲜活的画作一般,在青春的画卷上,一点点晕染开,变得清晰、动人而美丽。
那支独特的机械钢笔在纸面上沙沙作响,声音轻柔,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傲娇少年,最笨拙、也最真诚动人的心意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