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越滑越近,歌声在空旷冰面上回荡,带着一种独特的金属质感与清冷穿透力。
歌声的“相似”
皇帝细细聆听,惊讶地发现她的歌喉与从前甜腻婉转的风格截然不同。
少了几分媚态,多了几分空灵悠远,竟与他记忆深处那早已模糊的纯元皇后有了七八分相似。
皇上的“恍惚”
他听着如梦似幻的歌声,望着冰雪中急速旋转的耀眼红衣,眼神瞬间恍惚。仿佛一下子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又见那个爱穿红衣、在飞雪中为他独舞的菀菀。
“像……真像啊……”他不受控制地低声呢喃。
一曲终了,那抹燃烧的红色在暖阁前划出完美弧线,稳稳停驻。
安陵容抬起头,脸上是因运动与寒冷泛起的动人红晕,眼中含着恰到好处的泪光与微笑。
这一抬眼,这一笑,那如小鹿般的惶恐与期盼,像极了当年倚梅园初遇时惊鸿一瞥的少女。
皇帝彻底失神。
他望着眼前的安陵容,口中却似在呼唤另一个早已逝去的灵魂。
他如梦呓般脱口而出那句对安陵容而言是最高赞誉、也是最深悲哀的判词:
“冰雪聪明,姿态万千……这份才情风姿,堪比纯元!”
“堪比纯元”四字如金口玉言,瞬间将安陵容从几乎被遗忘的罪人捧回圣宠巅峰。
安陵容喜极而泣,泪珠滚落——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然而暖阁中,熹妃甄嬛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冰冷讥讽。
又一个可悲的赝品。
“堪比纯元!”
四字如璀璨圣旨,将冰湖上微微喘息的红衣女子捧上云端。皇帝龙颜大悦,甚至未回暖阁,立于寒风中当即下旨:
“安贵人才情出众,舞姿卓绝,深得朕心!即日起晋安氏为‘鹂妃’,赐金册宝印,仪仗用度皆按妃位之制!”
从几被遗忘的贵人连跳两级直封妃位,此等恩宠可谓前无古人。
皇后第一个反应过来,满脸堆笑向皇帝盈盈一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得此佳人!”
转身又对喜极而泣的安陵容露出最温和的慈母笑容:“还不快谢恩?鹂妃妹妹。”
她知道,从今日起手中又多了一张能与甄嬛分庭抗礼的锋利王牌。
身后祺贵人脸色铁青,死死捏着帕子,尖利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想不通这平日最看不起的卑贱婢子,怎凭一曲歌舞就能爬到连自己都未至的高度!
暖阁另一头,熹妃甄嬛只淡淡望着被众人簇拥的安陵容。
待其入阁谢恩时,甄嬛端茶轻撇浮沫,用波澜不惊的疏离语气道:“恭喜鹂妃妹妹。”
不冷不热,却比任何冷语更显骨子里的蔑视。
回宫路上风雪渐大。方淳意扶着甄嬛共撑一柄油纸伞,在漫天飞雪中缓行。
“姐姐,”淳意声音轻得只有二人能闻,为今日这场风光无限的复出大戏落下最精准残忍的注解,“你看那‘鹂’字——左边一个‘离’,右边一个‘鸟’。”
她望向风雪模糊的宫道,声如叹息:“鸟儿羽毛再华美,歌声再动人,啼血再凄美……只要被关进这皇宫牢笼,终究只是个任人赏玩的笼中之物罢了。”
甄嬛闻言,因安陵容复宠而微凝的神色骤然舒展,了然一笑。
是啊,一个“鹂”字已道尽安陵容一生的可悲与可笑。她从来不是不可替代的爱人,只是帝王无聊时豢养的一只鸣禽。
淳意遥望延禧宫方向,心中漠然。她知安陵容的复宠既是荣耀顶点,亦是危机开端。
当一个人将全部价值孤注一掷于某一点(比如那副酷似纯元的歌喉),这点便成了她最脆弱的命门。
而一个彻底活成“工具”的人,最好对付。只需毁掉她作为工具的那份独一无二的价值,便已足够。
一个比以往更狠辣、更不见血的绞杀计划,在淳意心中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