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恒的眼皮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弄了一下，随后缓缓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眸里，倒映出一个模糊的小身影——一个小女孩，扎着歪歪扭扭的辫子，手里捧着一块金黄色的糕点，嘴角扬起一抹笑，“伊恒，我带来了蜜露糕给你！”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几分欢喜。
“小……小羽”伊恒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的人，又像是从地底深处挤出来的风声。白㪉愣住了，眼眶里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一颗颗如星辰般坠落，砸在空气中，无声却又沉重。
“你……真的回来了？”他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不确定和难以置信。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灵体正在逐渐消散，甚至连哭泣都成了一种奢侈的奢望。伊恒拼尽全身力气，抬起手，那手像枯枝一样颤抖着，指向床头柜。柜子上放着一个老旧的铁盒，锈迹斑斑，却用红绳仔仔细细地系着，像是珍藏着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
“打开……”他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我……留了50年。”
穆思南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红绳，打开铁盒。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盒子里躺着一块风干的蜜露糕，早已不成形状，但却被层层油纸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保存得完好无损。旁边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歪歪扭扭，但看得出每一笔每一划都写得极为认真。
白㪉跪倒在地，她的灵体如光尘般一点点消散，但在最后一刻，她轻轻笑了，“我吃到了……真的吃到了。”她的声音渐渐在空气中稀薄，像是轻叹，又像是释怀的话语，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最后一片光点落在伊恒的手背上，那触感温暖如春，带着几不可察的湿润。
三天后，伊恒奇迹般地苏醒过来。医生们称之为“医学奇迹”，只有穆思南知道，那是执念与恩情穿越了整整50年的时光，在最后一刻交汇的结果。
出院那天，阳光正好，洒在大地上，带着些许暖意。
伊恒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那个铁盒，抬头看向穆思南，“那个孩子……是谁？”
穆思南的目光投向远方，天边的浮云悠悠飘动，他轻声道：“一只你救过的小鸟，飞了50年，终于回家了。”
老人沉默了许久，忽然笑了，“原来……她真的回来了。”
他从铁盒的底层取出一封信，一封从未寄出的信，信封上工整地写着“致小羽”。他用手轻轻摩挲着信纸，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当年洪水过后，我被救走，再也没有找到你。我写了很多封信，却不知道该寄到哪里去。”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信纸上，似乎透过那些字迹看见了过去的种种。
“现在我想把它烧了。”他说。
穆思南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伊恒点燃了信。火焰舔舐着信纸，迅速吞噬掉那些文字，只剩下一片灰烬。就在灰烬即将彻底散去的瞬间，那些细碎的灰竟然凝结成一只小小的鸟形，盘旋了一圈，然后振翅飞向天际。
慕荷望着那道光影，忍不住低声问道：“她……还会记得他吗？”
穆思南将手中的玉质面具轻轻放在槐树根下，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笃定，“轮回之中或许记不得名字，也记不得面容了，但那份羁绊，早已刻进了灵魂的纹路里。”
“就像春天总会回来。”慕荷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就像恩情，终有回响。”穆思南抬头望向远方，目光深邃而悠长，“她不是消失了，只是……归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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