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草木丛生，约莫走了两里路的光景，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又稚嫩的声音，将她叫住。
“你是谁呀。”
明澜循声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梳着双丫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裙，手里还抱着一捧五颜六色的野花，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明澜脚步一顿，随即放缓了神色，缓缓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眉眼间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明澜“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
“我家就在附近呀。”
小女孩脆生生地回答，晃了晃手里的花束，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
明澜“你家？”
明澜眉头微蹙，心里泛起了嘀咕。这后山荒僻，她一路走来，明明只看到李衿那一处宅院，哪里还有其他人家？
忽然，她想起方才在李衿院子里看到的那个衣架，上边除了李衿的衣物，似乎还挂着一件小小的衣裳，那尺寸，绝不是李衿能穿得上的，分明是小孩子的衣服。
难道……
一个念头在心底悄然升起，明澜定了定神，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明澜“你的娘亲叫李衿吗。”
“你怎么知道？”
小女孩歪着脑袋，一脸惊奇地看着她，手里的野花被她晃得沙沙作响。
明澜心头一震，果然如此。
她看着小女孩怀里还带着泥土气息的鲜花，连忙追问，语气里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急切。
明澜“能告诉姐姐，你现在多大了吗？”
“我五岁啦！”小女孩伸出小手，比出一个“五”的手势，脸上满是天真烂漫的笑容。
明澜“你采这些花是要做什么吗。”
“娘亲叫我采些花回去，说要给我做花饼吃呢！”
小女孩提起花饼，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期待。
明澜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她迅速将方才看到的种种场景，与眼前这个小女孩的言行串联起来，一个猜想在脑海中逐渐成形。她似乎，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明澜抬手在袖中摸索片刻，指尖触到一方油纸包裹的点心，正是今早从宫里出来时，随手揣进兜里的桂花糕。
油纸尚带着几分余温，她轻轻将其取出，递到身前眼巴巴望着她的小女孩面前。
明澜“这是桂花糕，可好吃了，你尝尝。”
“谢谢姐姐！”
小女孩眼睛倏地亮了，像是落进了两颗星子，迫不及待地接过油纸，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活像只偷食的小松鼠。
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瞧见点甜头，便连先前的拘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明澜“走，姐姐送你回去。”
“好呀。”
明澜莞尔，缓缓起身，伸出手轻轻牵住小女孩的手腕。那手腕细得像一截刚冒芽的柳枝，透着孩童特有的柔软。
两人踩着青石铺就的小路慢慢往前走，阳光透过道旁的梧桐叶，筛下细碎的光斑，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明澜侧过头，柔声问道。
明澜“你叫什么呀。”
“我叫李青禾。”
小女孩脆生生地应着，嘴角还沾着一点桂花糕的碎屑。
明澜“很好听的名字，我叫明澜。”
小女孩停下脚步，低着头，小巧的嘴巴一张一合，小声嘟囔着“明澜”两个字，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刻进心里似的。
过了半晌，她才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明澜，认真地说：
“明澜...姐姐，我记住了。”
明澜“你的父亲呢？”
听到“父亲”二字，小女孩脸上的笑容倏地淡了，像是被风吹散的云。
她微微垂下头，长长的睫毛覆下来，遮住了眼底的失落，声音也低了几分：
“爹地在我刚满一岁的时候就逝世了。”
话音刚落，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彩，语气也轻快了些：
“虽然我对爹地记忆不多，但娘亲总和我说她和爹地的故事，可甜了！”
“爹地和娘亲才认识了一年就有了我啦。”
明澜听着，心中暗暗轻叹。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几句问话，便将心底的话全盘托出，半点防备都没有。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庭院门口。明澜抬眼望去，院门虚掩着，门廊下空荡荡的，先前那个隐约可见的身影，早就没了踪迹。
小女孩挣开明澜的手，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冲进院子，清脆的声音在院中回荡：
“娘亲，我回来啦。”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衿快步从屋里走出来。她原本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意，可目光触及站在院门口的明澜时，那笑意像是被骤雨打湿的纸鸢，瞬间垮了下去，脸色也变得煞白。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一步，一把将扑过来的李青禾拦在身后，像是生怕明澜会伤害到女儿分毫。
李衿“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李衿的声音发着抖，眼神慌乱，像是受惊的鹿，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状若疯癫。
“娘亲，你怎么了？”
李青禾被母亲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仰着小脸，一脸茫然地拽了拽李衿的衣角。
又来了。明澜无奈地扶了扶额角，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定了定神，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一语道破。
明澜“李夫人，别装了。”
李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走你走！我不知道。”
李衿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她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地瞪着明澜，伸手就要上前将明澜推走。
“娘亲！”
李青禾连忙伸出小手，紧紧抓住李衿的衣裳下摆，急声说道：
“娘亲，明澜姐姐是好人，她不仅送我回来，还给了我桂花糕呢，可好吃了，娘亲，你尝尝。”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剩下的半块桂花糕，踮着脚尖递到李衿面前，小脸上满是期待。
不料李衿看也没看那桂花糕一眼，手腕猛地一扬，只听“啪嗒”一声，那半块桂花糕被狠狠打翻在地，在青石板上滚了几圈，沾了满身的灰尘，最终停在了墙角。
李衿“陌生人的东西你也敢吃？”
她的声音尖利又凶狠，像是淬了冰。
李青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浑身一颤，眼圈瞬间红了，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明澜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她上前一步，目光沉沉地望着浑身发抖的李衿，缓缓解释道。
明澜“李夫人，我没有恶意，我今天来，只是想向您了解了解当年的事情。”
明澜“您也别装了，您的女儿有五岁，和青禾她爹认识不到一年就有了孩子，而您七年前疯的，人人都说你见人就发疯，那和青禾她爹又是怎么认识的？”
明澜“再者，又是如何将这些事情清晰地告诉小青禾？还能意识清醒地给她做花饼。”
明澜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一把把重锤，敲在李衿的心上。
随着明澜的话，李衿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脸色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明澜“李夫人，您七年前突然装疯，为的就是瞒过梦夫人活命吧？”
这句话一出，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衿浑身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门框上，才勉强站稳。
她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双眼，看着明澜的目光里充满了哀求，声音哆哆嗦嗦，带着哭腔。
李衿“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现在只想过安稳的生活，我不会去揭发这件事情的，求求你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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