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猝然一闪。
无数道细密极致的金色丝线,以朝和凋零为中心瞬间绽放、交错、收束!
“嗤嗤嗤嗤——!”
连绵不绝的、如同切割败革的轻响中,那些死死缠绕着两人、不断分泌粘液的墨绿色触手,在同一瞬间被齐根斩断!断口平整光滑,甚至没有一滴汁液溅出,仿佛被切断的瞬间,其“活性”便被那金光彻底抹除。
断裂的触手如同失去生命的枯藤,簌簌掉落,尚未落地便化为飞灰消散。
凋零感到身上一轻,立刻便要挥镰反击或警戒四周,但一只微凉的手已经握住了她覆着臂甲的手腕。
“别急。”
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凋零躁动的心瞬间安定了些许。
朝拉着凋零的手,两人的身影在残存的金色光屑环绕中,如同羽毛般轻轻地飘落,踏在了坚实——至少暂时看起来坚实——的黑暗地面上。
脚下传来的触感冰冷而潮湿,带着陈年积淤的土腥气。
刚一落地,朝便松开了凋零的手。
她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微拢。
一点、两点、三点……无数细碎如尘的金色光粒子从她指尖、从她周身空气中浮现、汇聚,如同受到召唤的萤火虫,盘旋着飞向她虚握的掌心。
光粒子迅速凝聚、塑形,光芒内敛而稳定,转眼间,化为一盏造型古朴雅致的提灯,散发着足以照亮方圆十数米范围的澄净光芒,将周围浓稠的黑暗与阴冷稍稍驱散。
柔和的光晕映亮了朝的面容。
朝提起灯,举到两人中间,暖色的光芒照亮了彼此。
“没事吧?”
她微微侧头,看向凋零,湛蓝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
凋零摇了摇头,活动了一下被缠绕过的手臂和腿脚,骸甲发出铿锵轻响。
她有些懊恼,闷声开口:“没有,只是些蛮力,伤不到我。”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刚才被拖下来很丢脸,忍不住辩解。
“要不是我分心确认山谷是否焚尽,这些东西根本就……”
话未说完,朝忽然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抵在自己唇边。
“嘘。”
凋零立刻噤声,条件反射般握紧巨镰,警惕地环顾四周。
提灯的光芒之外,是无边无际的、仿佛能吸收一切的浓重黑暗,而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种新的声音,开始从四面八方、从那些被光芒照亮些许的、湿滑冰冷的石壁深处,隐隐传来。
“咕噜……”
起初很轻微,像是积水从岩缝中渗出。
“咕噜……咕噜……”
紧接着,声音变得密集,从不同方向、不同高度响起,仿佛这整个地底空间的石壁内部,充满了某种粘稠的、正在缓慢蠕动或发酵的液体。
“咕噜噜……”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不再是单纯的液体声,更像是什么东西在厚厚的石壁后面吞咽、蠕动,甚至是……苏醒。
提灯的光芒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微微摇曳了一下,照出的石壁阴影随之扭曲晃动,仿佛那些影子本身也是活物。
凋零将巨镰横在身前,面甲后的目光锐利如鹰,试图穿透黑暗与石壁,锁定声音的来源。
朝提着灯,神情依旧平静,她微微抬首,目光扫过那些发出诡异声响的石壁。
这地底深处,果然不止有那些触手。
还有别的“东西”。
朝和凋零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言语,便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在这诡异的地底,任何异动都可能招致未知的危险。
她们放轻脚步,近乎无声地移动,朝着最近一处发出“咕噜”声响的石壁缓缓靠近。
凋零在前,巨镰低垂但刃口微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袭击,朝紧随其后,左手依旧提着那盏散发着稳定光辉的提灯,右手则虚按身侧,指尖有微不可察的银芒流转。
两人如同暗影中的猫,悄无声息地贴到了那面湿滑冰冷的石壁前。
近看之下,石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墨绿色与深褐色交杂的苔藓或菌类,质地看起来有些柔软,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
朝微微蹙眉,屏息凝神观察了片刻,然后,为了确认什么,她极其轻微地、几乎只是气息流动地轻咳了一声。
“咳。”
声音轻若蚊蚋,在绝对安静的地底却异常清晰。
就在这一声轻咳响起的瞬间——
紧贴着她面前石壁的一小片深褐色、形如木耳的藓类植物,菌盖中心猛地亮了一下!那光芒很微弱,是种淡绿色,一闪即逝,如同夜空中遥远的星星眨了下眼。
光芒照亮了那一小片区域。
“看样子。”
朝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是气流摩擦的音节,带着一丝确认后的放松。
“是某种吸收特定声波或振动能量,从而被动发光的共生植物或菌类,原理类似一些深海生物,只是媒介从光变成了声音。”
她侧头对凋零解释道:“暂时看来,无害,或许是这地底生态的一部分,用来……照明,或者吸引猎物?”
然而,她话音刚落——
或许是刚才那声轻咳的余波,或许是她们压低的交谈声终究还是产生了振动。
“嗡……”
以那株最先亮起的菌类为中心,淡绿色的光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
“噗!”“噗噗噗!”
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倒,附着在周围石壁上、形态各异——有的如伞盖,有的如绒毯,有的如细长丝绦——的众多藓类、菌类、乃至一些从未见过的半植物半矿物形态的东西,纷纷亮了起来!
光芒依旧是那种缺乏温度的淡绿色或惨白色,亮度参差不齐,有些如同烛火摇曳,有些则稳定如萤石。
它们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蜿蜒的石壁、甚至有些从头顶垂落的钟乳石状结构上,沿着她们来时的路和前方未知的黑暗,次第点亮。
短短几个呼吸间,一条由这些自发光的奇特生物照亮的、蜿蜒向地底更深处的“通道”,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景象,竟有几分像人类城镇中,夜幕降临时,沿街依次亮起的路灯。
柔和却诡异的光晕取代了提灯有限的金色范围,将更大一片区域呈现在她们面前:这是一条巨大的、似乎是天然形成又有人工修葺痕迹的裂隙通道,地面湿滑,布满碎石和不明粘液干涸的痕迹,石壁凹凸不平,那些发光的生物就镶嵌或生长在其中。
光芒照亮了前方更深沉的黑暗,也照亮了通道两侧一些可疑的、类似巨大爪痕或拖拽痕迹的印记,以及散落在地上的、某些无法辨认来源的惨白色碎骨。
寂静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无数微弱光源包围的、更显诡异的氛围。
凋零握紧了巨镰,视线迅速扫过被照亮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路灯”的出现,并未让她感到安心,反而让她更加警惕——这意味着她们的行动,在这些依赖声音发光的生物“感知”下,几乎无所遁形。
而且,谁能保证,吸引来的只有光?
朝也微微眯起了眼睛,提灯的光芒与周围的淡绿色光晕交融。
她看着这条被意外点亮的“路”,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蹑手蹑脚’也没用了。”
她低语。
“走吧,路已经‘亮’了。”
她率先迈步,走向那条被惨淡“路灯”指引向地底深渊的通道,凋零立刻跟上,将她护在身侧,巨镰的刃口反射着周围幽幽的绿光。
地底的进程,被一种过分的寂静所包裹。
只有她们极轻的脚步声,以及那些发光植物偶尔因细微震动而发出的、几乎不可闻的“沙沙”声。
沿着这条被淡绿与惨白光芒照亮的蜿蜒通道,朝和凋零已经前行了相当一段距离。
预想中可能出现的袭击、阻挠,或是更诡异的景象,一概没有。
最初那些狂暴袭来的墨绿色触手,仿佛只是地底打了个微不足道的嗝,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残骸或气息都未曾留下。
通道内除了湿冷、岩石、发光植物,以及偶尔出现的古老痕迹和碎骨,再无他物。
这种诡异的、令人不安的平静,如同不断收紧的丝线,缠绕在心头。
“什么都没有……”
凋零的声音传出,压得很低,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开始的触手……也不见了。”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阴影角落,握着巨镰的手不曾松懈分毫,这地底的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让她警惕。
“嗯。”
朝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提着灯,目光沉静地观察着四周。
她的感知远比凋零更广阔、更深入,她能“听”到这寂静之下,并非真正的空无,石壁深处、地脉之中,有庞大而缓慢的能量在流动,带着古老、沉睡,却又隐隐躁动的韵律。
只是此刻,它们似乎在“观察”,或者……“等待”。
“停。”
朝忽然抬起空着的右手,掌心向后,做了一个明确的手势。
凋零瞬间止步,巨镰微抬,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她们的前方,通道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到令人心悸的、向下垂直洞开的裂口。
洞口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巨力粗暴地撕裂开来,直径粗略估计至少有数百米,甚至更宽,提灯和周围发光植物的光芒,只能照亮洞口边缘很小一部分,更多的部分沉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仿佛一张通往幽冥世界的巨口,散发着森冷、荒芜、同时又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
朝走到边缘,低头俯视着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
她沉吟片刻,俯身从脚边捡起一块巴掌大小、棱角分明的石块。
是轻轻一抛。
石块划出一道微不足道的弧线,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秒,两秒,十秒,三十秒……
时间在寂静中被拉长。
凋零紧紧盯着下方,呼吸都放轻了。
足足过去了约莫两三分钟,就在她们几乎以为这洞口是个无底深渊时——
从遥远到仿佛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极其微弱、几乎被距离和介质吞噬殆尽的“嗒”的一声,隐隐约约飘了上来。
触底了。
深度,超乎想象。
几乎就在这微弱触底声传来的同一刹那!
“嗡——”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能量的共鸣。
以那落点为中心,下方无尽的黑暗深渊中,镶嵌在岩壁上的、铺陈在地面上的、悬挂在空中的……无数之前未曾被激活的、形态各异的发光植物与菌类,如同接到了统一的指令,骤然集体亮起!
不是涟漪般扩散,更像是瞬间接通了电源的庞大电路网络!
淡绿、惨白、幽蓝、暗紫……各种冷色调的光芒层次分明地亮起,相互交织、映衬,如同在地下世界点燃了无数盏巨大的、奇幻的灯。
光芒迅速攀升,沿着陡峭乃至垂直的岩壁向上蔓延,如同倒流的彩色光之瀑布,直到将整个巨大洞口下的景象,勉强照亮在朝和凋零的眼前。
两人站在洞口边缘,向下望去。
即便是以朝的见识和凋零历经沧桑的心志,此刻也不由得为眼前的景象所摄,呼吸有了片刻的停滞。
下方,并非想象中单纯的深渊或地下空洞。
那是一个庞大到难以估量的、壮丽与诡异并存的、沉寂的地下王国!
无数宏伟的建筑遗迹,如同巨人的积木,散落、堆叠、嵌合在陡峭的岩壁之上,或者建立在深渊中拔地而起的巨大石柱顶端。
发光的河流或湖泊在极深处隐约闪烁,流淌的似乎是液态的荧光。
空中悬浮着一些散发着稳定光芒的、如同小太阳或月亮般的球状发光体,缓慢地移动,提供着主要照明。
更远处,视野的极限,似乎还有更加庞大的阴影轮廓,像是山峦,又像是沉睡巨兽的脊背。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万古长眠般的寂静,却又在光芒亮起后,隐隐流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缓慢复苏的“生机”。
那些建筑,那些发光生物,乃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光孢子,都仿佛是一个完整而奇异的生态体系的一部分。
没有看到明显的活动迹象,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比在通道中时强烈了何止百倍。
这里,才是那些触手,以及这地底一切诡异的源头吗?
一个被时光遗忘,被埋葬于斗罗大陆之下的,不为人知的王国。
朝和凋零站在“悬崖”边缘,凝视着下方这超乎想象的奇观。
凋零的巨镰,握得更紧了。
朝提起手中的金色提灯,光芒与下方瑰丽而诡异的王国光辉交融在一起。
“看来。”
她轻声开口,打破了震撼后的沉默。
“我们找到‘主人’的庭院了。”
两人不再犹豫,自洞口边缘纵身跃下。
数分钟后,靴底轻轻触地,落在了一片相对平坦、铺着巨大平整石板的区域,扬起些许微尘。
那些发光的苔藓在脚下蔓延,提供着幽幽的照明。
凋零落地后,没有立刻观察四周,而是不由自主地、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牵引力拉着,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她穿过几丛高大的、散发着蓝光的蘑菇状巨菌,来到了一条相对开阔的“街道”——如果这些建筑群之间蜿蜒曲折、宽窄不一的空隙可以被称为街道的话。
街道两旁,是沉默矗立的、风格奇特的石质建筑。
有些已然半塌,被发光的藤蔓与菌毯覆盖;有些结构尚且完整,黑洞洞的门窗如同失明的眼睛,凝视着不请自来的访客。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尘埃与孢子混合的气味。
凋零站在街道中央,仰着头,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建筑残骸的轮廓、檐角奇异的装饰、墙面上模糊难辨的浮雕痕迹。
她看得很慢,很专注,握着巨镰的手不知不觉垂低了些,仿佛在努力倾听风中传来的、早已消散的回响。
“怎么了?”
朝走到她身侧,轻声问道。
她注意到凋零的异常。
凋零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恍惚:“我……对这里,好像有点印象。”
她抬起覆着骸甲的手指,指向不远处一座保存相对完好、有着螺旋上升尖顶的建筑。
“那种扭曲的尖顶样式……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有这些石板的拼接方式……”
她蹲下身,用指尖拂去一块巨大石板缝隙间厚厚的菌尘,露出下面刻画着的、早已磨损大半的同心圆与射线组合的纹路。
“这个符号……也很眼熟。”
朝也蹲了下来,仔细看了看那纹路,又抬头环顾四周的文明遗迹。
“也就是说,”她得出结论,语气平静,“这个深埋地下的王国,并非自然造物或异种巢穴,而是……曾经由人类,或者说,至少是由与你认知相近的智慧种族建造的。”
凋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恢复了些许冷静:“现在看来是这样,不过……”
她踢了踢脚边一丛正发出柔和绿光的、形如珊瑚的菌类。
“显然,现在已经被这些‘发光的玩意儿’彻底占领了,年代太久远了,能保存下建筑轮廓,已经是奇迹。”
对于经历过漫长沉睡与记忆破碎的她而言,目睹一个同年代文明的遗迹以这种方式“幸存”,并不感到多少悲戚。
朝也站了起来,目光投向街道尽头更深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那些被发光生物勾勒出的、更庞大怪异的建筑剪影。
“要不要再深入一些?”
她提议道,声音温和。
“接触更多熟悉的景物,或许能帮你想起更多东西。”
凋零闻言,转头看向朝,眼神闪动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恢复记忆早已无望,没想到峰回路转,竟在此地遇到了可能是“故乡”或“同时代”的文明遗迹。
这确实是意想不到的“巧事”。
她点了点头,巨镰重新握紧,语气坚定:“好。”
两人沿着被发光菌类微微照亮的宽阔“路”继续深入。
周围的建筑愈发宏伟,虽然破败,但仍能看出昔日的精心规划与非凡气度,巨大的石像残骸倒在路旁,面部轮廓早已被时光与菌毯侵蚀模糊,手中断裂的武器或权杖指向虚空。
最终,她们停在了一座格外恢弘的建筑前。
它比沿途所见任何建筑都要高大完整,有着陡峭的阶梯、粗壮的廊柱和巨大的拱门,门扉是某种深色的金属与石材混合铸造,半掩着,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黯淡了的发光苔藓,像是为这座沉睡的宫殿挂上了一幅斑驳的帘幕。
朝与凋零对视一眼。
凋零上前,覆甲的手掌抵在冰冷的门扉上,微微用力。
“嘎吱——呀——”
沉重而嘶哑的摩擦声打破了地底王国的寂静,在空旷的宫殿前回荡,惊起了附着在门楣上的一些发光飞虫,它们慌乱地飞舞,洒下点点磷光。
两人迈过门槛,步入宫殿内部。
尽管内部光线更加昏暗,只有透过高窗的微弱幽光和地面、廊柱上自发光的苔藓提供照明,但眼前的景象仍能让人瞬间想象出它昔日的辉煌。
高大的穹顶上依稀可见残缺的壁画,描绘着巨龙,人群朝拜的模糊场景。
巨大的梁柱上雕刻着繁复的纹样,尽管爬满了细密的发光菌丝,仍能看出其工艺的精湛,地面铺设着大块打磨光滑的深色石材,缝隙间沉淀着厚厚的灰尘。
两侧似乎曾有华丽的帷幔或挂毯,如今只剩下一缕缕黯淡的布条垂挂,轻轻晃动。
这里的一切都蒙着万古的尘埃,寂静得可怕,却又在那些顽强生长的、发出各色微光的菌类点缀下,呈现出一种凄迷的“生机”。
她们沿着中央的通道,走向宫殿深处那高高在上的平台。
那里,在朦胧的光晕中,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庞大的阴影——王座。
随着脚步靠近,王座的轮廓逐渐清晰,它由某种暗沉如黑曜石般的材质雕琢而成,造型厚重而古拙,椅背高耸,两侧扶手仿佛盘踞着兽首。
王座本身,就像一头沉睡的守护兽。
然而,让朝和凋零在同一时刻猛地停下脚步、呼吸微滞的,并非这威严的王座。
而是王座之上,那端坐着的身影。
那是一位女子。
她身着一袭式样古老、质地奇异的长裙,颜色在幽光下难以分辨,似是深紫又近墨黑,裙摆铺陈在王座台阶上,落满了灰尘。
她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端庄而沉静,一头墨绿色长发如同流淌的夜幕,披散在肩头,发梢几乎垂到地面。
她的面容……无法看清细节,因为一层极淡的发光孢子组成的朦胧光晕笼罩着她。
但依稀能辨出那优美的轮廓,挺直的鼻梁,抿合的唇线,她闭着双眼,睫毛纤长,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胸膛没有丝毫起伏,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外泄。
她就那样坐在那里,仿佛与这王座、这宫殿、这整个地下王国一同,陷入了万古不变的长眠。
“那个人……”
朝轻声低语,眼眸中闪过思索与警惕。
在这被怪异生态占据的失落王国核心,为何会有一个如此完整、仿佛只是睡去的人类女性存在?是幻象?是遗骸?还是某种更诡异的东西?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
身旁的凋零,身体猛地一震!
凋零的视线死死锁定在王座上的女子身上,呼吸骤然粗重,一股强烈到无法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熟悉感,如同火山骤然喷发,席卷了她所有的理智!
那个身影,那种沉睡的姿态,甚至那模糊面容带给她的感觉……无数破碎的光影在她眼前疯狂闪烁——并肩而立的身影,还有一声声带着信任与托付的呼唤……
直觉,超越了记忆的碎片,发出了最尖锐的呐喊!
“呃啊——!”
凋零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下一秒,她竟然完全不顾可能的危险,也忘了向朝示意,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朝着那王座冲了上去!
沉重的靴子踏在尘埃覆盖的光滑石地上,发出急促而响亮的“咚咚”声,在空旷死寂的宫殿里激起巨大的回响。
她几步便跨上台阶,冲到王座前,毫不在意那笼罩女子的奇异光晕,伸出手——那只握着巨镰、覆着骸甲的手,此刻竟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似乎想要触碰,却又在最后关头僵在半空。
她的目光贪婪地、难以置信地描摹着女子的面容轮廓,仿佛要将每一寸模糊的细节都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一个名字,带着尘封的沙哑、失而复得的激动,以及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从凋零的口中,艰难地、却无比清晰地挤了出来:
“埃……埃米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