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严那声“指点”尚在雨幕中回荡,代表演练开始的鼓声便已擂响。
没有想象中的战阵对冲,没有震天的喊杀。就在鼓声落下的瞬间,我身后那一百名如同泥塑般的饿兵,动了!
他们并非冲向严阵以待的三百亲卫,而是如同鬼魅般,以五人一组,骤然散开,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借着校场上特意保留的土丘、矮丛、以及临时堆砌的障碍物,瞬息间便消失在对手的视野之中。动作之迅捷,配合之默契,让观礼台上不少将领瞳孔一缩。
李严的三百亲卫显然没料到这种开局,主将愣了一下,随即怒吼:“结阵!向前推进!把他们逼出来!”
厚重的盾牌竖起,长戟如林,三百人组成一个紧密的方阵,踏着泥水,开始稳健地向前碾压。他们训练有素,步伐统一,盔甲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着冷硬的光,确实称得上精锐。
然而,他们面对的,不是传统的敌人。
“咻——噗!”
一支去掉箭头的演习用弩箭,不知从哪个刁钻的角度射出,精准地命中了方阵侧翼一名持盾士兵未被严密防护的小腿。那士兵吃痛,下意识地身形一歪,整个紧密的阵型瞬间出现了一个微小的迟滞。
还没等他们调整,侧后方的一片矮草丛中,突然站起两名奇兵营士兵,手中并非弓弩,而是简陋的投石索!
“呼呼——啪!啪!”
两颗沾满泥浆的土块划出弧线,越过盾墙,精准地砸在了方阵内部两名弓手的头盔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虽然不致命,但那羞辱性和带来的混乱,让阵型再次一滞。
“散开!左右包抄!把他们揪出来!”亲卫主将气得脸色发红,下令变阵。
但就在他们试图分散的瞬间,异变再生!
几名试图从右翼迂回的亲卫,脚下突然一空,惨叫着跌入一个伪装巧妙的陷坑,虽然不深,却满是被雨水泡软的烂泥,瞬间成了泥猴,挣扎难起。与此同时,左翼包抄的小队踩中了预先布置的绊索,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戏耍!奇兵营的人如同附骨之疽,利用对地形的极致熟悉和远超这个时代的单兵潜行、伪装、陷阱技术,不断从视野盲区发动骚扰。冷箭、石块、陷坑、绊索……手段层出不穷,虽不致命,却极尽羞辱与干扰之能事,将那三百亲卫搅得晕头转向,阵型散乱,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跌落。
李严的脸色已经从沉静变成了铁青,他身后的吴长史更是额头见汗,嘴唇哆嗦。
观礼台上,姜维眼中精光爆射,关平更是激动地握紧了拳头,低呼:“这……这是什么战法?!”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愈发阴沉,如同傍晚提前来临。
就在三百亲卫被骚扰得心烦意乱、疲于奔命,阵型已然散乱不堪之际,我动了。
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对着潜伏在不同方向的张嶷等人,做出了几个简单的手势。
真正的杀招,此刻才亮出獠牙!
校场边缘,那些看似杂乱的灌木和土堆后,突然站起了二十名奇兵营士兵。他们手中端着的,是经过“机巧组”连日赶工、微微调整过弓臂和望山(准星)的强弩!虽然只是微调,但在这种距离和环境下,稳定性与精准度已非普通弩箭可比!
“瞄准——放!”
张嶷低吼一声。
“嗡——!”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弩弦震响!二十支演习弩箭(箭头包裹厚布沾有石灰)如同毒蜂出巢,并非覆盖射击,而是极其精准地集火射向亲卫阵中那些看似是军官、或者仍在努力呼喝维持秩序的骨干!
“噗噗噗噗!”
刹那间,亲卫阵中响起一片中箭的闷响和惊怒的吼声。至少十余名基层军官和悍卒的身上,爆开了醒目的白色石灰印记!按照演习规则,他们已被“击毙”!
指挥体系,瞬间陷入瘫痪!
“敌袭!正前方!”残余的亲卫慌乱地指向弩箭射来的方向,下意识地想要结阵冲锋。
然而,就在他们的注意力被正面的弩手吸引的同一时刻!
“杀——!”
如同地狱中传来的低吼,我亲自率领着另外三十名最为精锐的“破阵”队队员,从亲卫方阵侧后方,一处他们绝对意想不到的、泥泞不堪的浅水洼地中猛然暴起!
我们身上披挂着用泥浆、水草伪装的破烂蓑衣,方才就如同死物般潜伏在冰冷的泥水里,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压制到了最低!直到这决定性的瞬间,才露出锋利的獠牙!
“结圆阵!防御!”亲卫主将声嘶力竭地吼道,但为时已晚!
我和三十名饿狼般的队员,根本不理会被“击毙”的军官和混乱的士兵,目标明确至极——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直插因为军官损失而显得有些茫然的亲卫主将所在的核心!
“挡住他们!”主将身边的亲兵举起盾牌。
我甚至没有用刀,凭借原身那恐怖的爆发力,合身猛地撞在盾牌上!
“轰!”
一声闷响,那持盾的亲兵竟被我连人带盾撞得踉跄后退,阵型瞬间洞开!我身后的队员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这个缺口一涌而入!
擒贼先擒王!
接下来的战斗,毫无悬念。失去了有效指挥,阵型散乱,又被接连不断的骚扰和精准打击弄得士气低落的三百亲卫,在我这支养精蓄锐、目标明确、打法凶狠的尖刀小队面前,几乎是一触即溃。
我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四处“溃逃”的亲卫,径直冲到那目瞪口呆、似乎还没从这电光火石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的亲卫主将面前,手中未出鞘的环首刀刀尖,轻轻点在了他的胸口护心镜上。
冰冷的触感透过湿透的衣甲传来。
整个校场,除了哗啦啦的雨声,以及少数还在负隅顽抗的亲卫被迅速“清除”的闷响,陷入了一片死寂。
泥泞中,三百李严亲卫“伤亡”过半,余者溃散。而我方一百饿兵,除了几人轻伤,几乎完好无损!
观礼台上,所有官员都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姜维目光灼灼,关平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而李严,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羞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骇然的酱紫色,他死死攥着座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吴长史更是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抖动。
就在这时,一个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陛下以为如何?”
众人悚然回头,只见不知何时,丞相诸葛亮乘坐着四轮车,在一众侍卫的护卫下,悄然来到了观礼台一侧。他依旧面带病容,裹着厚厚的裘毯,但那双眼睛,却明亮如星,正平静地看向端坐中央,同样一脸惊愕的皇帝刘禅。
刘禅如梦初醒,看着校场上那泾渭分明的结果,看着泥泞中傲然挺立的一百饿兵,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李严及其溃不成军的亲卫,他张了张嘴,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叹与兴奋,猛地一拍大腿:
“神乎其技!真乃神兵也!相父,周将军练此奇兵,实乃我大汉之福!”
(本章完)
悬念:皇帝金口玉言盛赞,丞相亲临肯定,奇兵营一战成名!然而,李严当众受此大辱,岂会善罢甘休?他后续又将使出何种手段?而这支初露锋芒的奇兵,下一步又将剑指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