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达的抉择

**第26章 孟达的抉择**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将上庸城内外浸染得一片沉寂。城头火把在夜风中明灭不定，映照着守军士卒们复杂而犹疑的面孔。白日的“舌战”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军心已乱，那扇紧闭的城门，仿佛成了横亘在忠义与怯懦之间的巨大象征。

我们退到城外一片相对隐蔽的林地扎营，篝火不敢多点，人影在黑暗中沉默地忙碌着，照料伤员，看守马匹，更多的目光则忧心忡忡地望向那座冰冷的城池和昏迷不醒的关羽。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廖化焦躁地在我面前踱步，拳头捏得发白：“周将军，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君侯的伤势拖不得啊！我看那孟达似有松动，不如我们再……”

我抬手制止了他，目光依旧沉静地望着上庸城的方向，低声道：“逼得太紧，狗急跳墙。刘封无能，但孟达是聪明人，聪明人……总会给自己留后路。”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话，营地外围的暗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骚动，随即，张嶷带着一名披着黑色斗篷、身形瘦削的人影快步走了过来。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苍白而精明的脸，正是孟达！

他竟然亲自来了！而且是在深夜，如此隐秘！

廖化瞬间警惕起来，手按上了刀柄。我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平静地看向孟达：“孟将军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孟达的脸上挤出一丝极其不自然的笑容，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更不敢去看不远处担架上的关羽。他搓着手，压低声音道：“周将军，日间……日间多有得罪，实乃军命难违，形势所迫，还望将军体谅。”

我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孟达被我看得有些发毛，干咳两声，继续道：“关君侯乃国家柱石，封与达……亦是心急如焚。只是……只是开城之事，干系重大，刘将军顾虑甚多，朝中……朝中亦有人言可畏啊。”他含糊地提到了“朝中有人”，显然是在暗示李严可能施加的压力。

“所以？”我语气淡漠。

孟达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开城迎纳，目下是万难从命。但……但封与达亦不忍见君侯受困于此。今夜前来，便是想与将军商议个权宜之计。”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我等可暗中筹措一批粮草、药物，于今夜子时，从城西水门用竹筏送出，足够将军与部众十日之用。此外，我可修书一封，详陈此地情由，派心腹连夜送往成都丞相府，请丞相钧裁。如此，既可暂解将军燃眉之急，保全君侯，我等……亦不算完全违背军令，对上对下，皆有所交代。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说完，他紧张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反应。

廖化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暗中接济”的方案极为不满，刚要开口，却被我一个眼神制止。

我心中冷笑。果然是个滑不溜手的政客！既不想担“见死不救”的骂名，又不敢公然违逆可能来自李严的暗示或者他内心对关羽的某种忌惮。于是想出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骑墙之计。送出些粮草药物，既能安抚我们，避免我们狗急跳墙真的攻城（虽然他可能觉得我们没这个能力），又能向成都方面显示他们“努力营救”的姿态，将来无论刘备诸葛亮怪罪下来，还是李严那边问责，他都有转圜的余地。

好算计！

若按我平日性子，或按廖化的想法，定然要逼他开城。但此刻，我看着昏迷的关羽，看着身后这群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残兵，理智告诉我，硬逼，风险太大。一旦冲突爆发，刘封孟达狗急跳墙，我们这支疲兵未必能占到便宜，关羽更是经不起任何折腾。

粮草和药物，确实是我们眼下最急需的！有了这些，至少能稳住关羽的伤势，让将士们恢复些体力。

沉默了片刻，在我锐利目光的注视下，孟达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可以。粮草药物，子时之前，必须送到。丞相处的书信，我要先过目。”

孟达如蒙大赦，连忙躬身：“一定！一定！多谢周将军体谅！达这就去安排！”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重新披上斗篷，消失在夜色中。

子时刚过，城西水门果然悄然开启几条缝隙，几只满载着粮袋、药包和少许肉干的竹筏被悄悄推了出来，由张嶷带人接应上岸。

清点着这些救命的物资，廖化的脸色却依旧难看，他走到我身边，看着黑暗中如同巨兽般沉默的上庸城，不甘地低声道：“将军，为何不趁势逼他开城？难道就任由这两个小人……”

我打断了他，目光深邃，望着那看似坚固的城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时候未到。”

（本章完）

悬念：“时候未到”意味着什么？我是否另有谋划？接受了孟达的“好意”后，我们接下来的路途又将如何？这暂时的妥协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后续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