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 食野之苹———
鹿呦提着一保温桶的排骨汤，穿过医科大学熟悉的林荫道。
这是她这学期第三次过来。
门卫大爷都已经认得她了，笑呵呵地招呼。
她盘算着给宋丛一个惊喜。
最近他跟着导师做一个课题。
常常熬到深夜，她总担心他又不顾身体。
绕过实验楼，后面有一片相对安静的小花园。
宋丛说过偶尔会来这里透气。
鹿呦远远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坐在常坐的那张石凳上。
她的笑意刚漫上嘴角，下一秒却骤然凝固。
宋丛的旁边，坐着方瑞欣。
而此刻，方瑞欣的肩膀微微耸动。
她低着头，似乎在哭泣。
更让鹿呦心跳漏拍的是…
她正轻轻靠在宋丛的肩侧。
宋丛没有立刻推开。
他只是侧着脸，眉头微蹙，嘴唇抿着。
似乎在听对方说话。
神情是鹿呦熟悉的、对待正事时那种专注而带着些许凝重的样子。
他的手放在身侧，没有触碰方瑞欣。
但那种距离…那种默许的靠近…
鹿呦的脚步钉在原地。
保温桶提手勒着指尖，微微发疼。
她看见方瑞欣抬起泪痕交错的脸。
对着宋丛说了句什么。
似乎情绪再次失控，额头抵向了宋丛的肩膀。
宋丛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终于抬起手，犹豫片刻，轻轻拍了拍方瑞欣的背。
但在鹿呦眼里，却像是慢镜头，一帧帧刻进心里。
酸涩猛然冲上鼻腔，眼前瞬间模糊。
她皱了皱眉，用力眨掉那层水汽。
可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闷得喘不过气。
鹿呦没有再上前。
她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是沉默地转过身，沿着来路快步离开。
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风刮过耳边，带着凉意。
却吹不散心头那团窒闷的委屈和钝痛。
她本来想好了，要看着他喝完汤。
要提醒他别太累，要赖着他多说一会儿话…
现在，全成了笑话。
方瑞欣哽咽的声音断续传来。
方瑞欣“外婆她…”
方瑞欣“一直很疼我…”
方瑞欣“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宋丛的背脊挺得笔直。
身体因为方瑞欣的靠近而显得有些僵硬。
他不太擅长处理这样直白的悲伤情绪。
尤其是来自并不算亲密的朋友。
但方瑞欣刚才状态实在太糟。
跌跌撞撞找到他，话未说完便已泣不成声。
出于基本的同理心。
他无法在对方提及至亲离世时冷硬推开。
宋丛正斟酌着如何出言安慰。
同时身体微微后倾，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宋丛“节哀。”
他的声音干涩。
宋丛“如果需要帮忙…”
话未说完，手机在口袋里急促震动起来。
他本想按掉，但来电显示是周明延。
这个时间，周明延通常不会打扰他。
一丝莫名的不安掠过心头。
他对方瑞欣低声道。
宋丛“抱歉，我接个电话。”
刚按下接听键，周明延急切的声音就冲了出来。
周明延“哥们，你怎么回事？”
周明延“怎么把你女朋友给惹哭了。”
周明延“你说说！”
周明延“怎么欺负人家了！”
宋丛一怔，眉头立刻锁紧。
宋丛“什么意思？”
周明延“你还问我？”
周明延“人家鹿呦特地来找你。”
周明延“你做什么了。”
周明延“她都哭了，显得委屈巴巴的。”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下。
宋丛“你说鹿呦来找我了？”
周明延“对啊。”
周明延“我刚才在西门附近碰到她了。”
周明延“魂不守舍的，差点撞我身上。”
周明延“我问她什么也不说。”
周明延“眼泪珠子直往下掉。”
周明延“难道她没去找你？”
宋丛猛地抬眼。
锐利的目光扫向方才鹿呦可能走来的方向。
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落叶的簌簌声。
刹那间，他明白了。
她来了，她看到了，她误会了。
宋丛“我有急事。”
宋丛“先走一步。”
他甚至没等方瑞欣反应。
也顾不上再多说一句安慰的话，语速极快。
宋丛“你自己…保重。”
话音未落。
人已经转身朝着美院的方向疾跑而去。
他一边跑，一边拨鹿呦的电话。
他早该注意到的。
怎么能让她看见那一幕，让她那样伤心地离开？
鹿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学校的。
眼泪流了一会儿，被风干。
剩下眼眶和鼻尖持续的酸胀。
她没回宿舍。
不想让她们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
最后停在宿舍楼后那棵树下。
她背靠着粗糙的树干，仰头看着天空。
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她不想接，不知道接了该说什么。
质问吗？好像没有立场。
他们只是靠得近了些，他甚至没有回抱。
可心里那根刺，扎得人生疼。
她那么信任他。
这么多年，几乎没见他与哪个女生有过近的接触。
方瑞欣的名字他提起过几次。
语气虽平常，但她也就没多想。
原来，只是她没多想。
：“鹿呦！”
低沉急促，带着微喘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鹿呦身体一僵，没有回头。
脚步声快速靠近，停在她身后一步之遥。
宋丛“鹿呦。”
他又叫了一声，气息仍未平复。
鹿呦闭了闭眼，转过身。
宋丛额发微乱，呼吸有些重，显然是跑来的。
他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眼中满是清晰的痛色和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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