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廊下坐了半个时辰,苏暮雨讲一味药,黎曦记一味,她记性很好,每种药材的性味归经,听一遍就能复述个大概。
苏暮雨起初讲得简略,见她真能记住,便渐渐多讲些,这味药长在何处,何时采摘最佳,与什么药相配,治什么症候。
黎曦听得认真,偶尔提问,问题不算精深,但都问到点子上,看得出不是全然不懂医理。
苏暮雨解答时,眼神会落在她脸上,留意她是否明白。
黎曦若是懂了,眼睛就会亮一下,嘴角抿出小小的弧度。
药册翻到小半时,里屋门开了。
出来的是苏喆,手里握着根烟斗,烟锅还冒着缕缕白烟。
白鹤淮从厨房探出头:
白鹤淮爹爹粥在锅里温着。
苏喆晓得了。
苏喆看了苏暮雨一眼,又看看陌生的黎曦,然后移开。
他慢悠悠踱到凳边坐下,抽了口烟,缓缓吐出。
苏暮雨喆叔。
苏暮雨站起身,微微颔首。
苏喆坐嘛坐嘛。
苏喆摆摆手,一口浓重的口音说出:
苏喆莫要客气。
他抽着烟,烟雾缓缓升腾:
苏喆这位女娃是?
黎曦也随之起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黎曦黎曦见过前辈。
苏喆黎曦。
苏喆重复一遍,点点头:
苏喆好名字,坐嘛,莫站着。
黎曦依言坐下,姿态仍保持着几分拘谨。
苏喆靠在椅背上,翘起腿:
苏喆暮雨啊,这女娃娃你从哪捞来的?
苏暮雨路上遇到的。
苏暮雨答得简单。
苏喆路上遇到的?
苏喆眉毛一挑,语调里带了点调侃:
苏喆路上遇到就带回来,你啥子时候恁个好心咯?
苏暮雨默然未应,只将手中的药册轻轻合上。
白鹤淮端了碗粥出来,放在苏喆面前的桌上。
白鹤淮爹爹喝粥,莫啰嗦。
苏喆接过碗,喝了一大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苏喆我女煮的粥,就是好喝。
白鹤淮那当然了。
白鹤淮扬起下颌,眼角眉梢透着被夸赞后的笑意。
黎曦羡慕的看着这一幕,真幸福啊。
她掩饰地喝了口茶,被苏暮雨看在眼里。
苏喆又喝了两口,像是随口般问道:
苏喆女娃娃,家住哪儿?
这话问得平常,黎曦却心头一紧,她垂下眼,声音轻了些:
黎曦父母都过世了。
父皇和母妃早已离世,只剩下一母同胞的皇兄和琅琊王凶,所以她也不算说谎。
白鹤淮敏锐,立刻笑着打圆场:
白鹤淮狗爹你快喝粥,喝完我去洗。
苏喆“唔”了一声,没再追问,只低头继续喝粥。
半晌,他将空碗放下,烟斗在掌心转了几圈,忽然开口道:
苏喆那你就在这安心住下。
黎曦抬眼,对上苏喆温和的目光。
黎曦多谢前辈。
苏喆喊哪样前辈,喊喆叔。
苏喆咧嘴笑:
苏喆暮雨和昌河他们都喊我喆叔,你囊个生分做哪样。
黎曦从善如流:
黎曦喆叔。
苏喆对咯。
苏喆显然满意了,将烟斗凑到嘴边,又吸了一口。
此时,黎曦感觉到手臂内侧皮肤隐隐发痒,忍不住隔着布料轻轻挠了挠。
这细微的动作却被苏暮雨看在眼里:
苏暮雨手给我看看。
黎曦犹豫一瞬,还是伸出手臂,将袖子挽起一截。
手臂内侧皮肤上起了密密的红点,有些地方被她挠过,泛起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