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暮雨

苏昌河走了。

院子里静下来，只剩檐下滴水声，和厨房里洗碗的哗啦水声。

黎曦擦完桌子，不知该做什么。

晨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温温的，照在青石板上，水迹泛着光。

苏暮雨从东厢房出来，手里拿件女子衣衫，粉色的。

苏暮雨换上吧。

黎曦接过，布料柔软，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黎曦哪里来的？

苏暮雨白神医的，她这里没有新衣，赶明我去给你置办一身新的。

黎曦谢谢你。

苏暮雨“嗯”了一声，转身要走。

黎曦等会。

苏暮雨停步，回头。

黎曦抿抿唇：

黎曦我可以做点什么吗？总不能白吃白住。

苏暮雨看着她，黎曦穿着那身皱巴巴的粗布衣裙，头发松绾，脸颊还沾着没擦净的灶灰，可依旧引人注目。

苏暮雨想学什么？

黎曦思索片刻：

黎曦什么都行。

苏暮雨沉默了一会儿，说：

苏暮雨下午我教你认药。

黎曦当真？

苏暮雨点头，转身朝西厢房走去。

黎曦抱着衣衫往西厢房走，推开房门，屋里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柜，床上铺着蓝印花布被褥，窗下摆着盆绿植，叶子肥厚，绿得发亮。

她关上门，换下身上脏衣。

新衣衫合身，袖口稍长，黎曦卷起一道。

对镜理了理头发，重新簪好头发，镜中人眉眼依旧，可眼神里多了些什么。

推门出去，苏暮雨已经等在廊下，他手里拿着本旧册子，纸页泛黄。

苏暮雨过来。

黎曦走过去，苏暮雨翻开册子，指着一味药材的图样：

苏暮雨这是当归，补血活血。

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点在图样旁的小字上。

黎曦低头看，闻见他身上干净气息。

苏暮雨记住了吗？

#黎曦记住了。

苏暮雨翻到下一页。

苏暮雨这是黄芪，补气固表。

黎曦跟着念：

#黎曦黄芪。

风过院子，白鹤淮在厨房晾晒洗净的布巾，哼着小调。

远处山林有鸟鸣，清越，一声，又一声。

#黎曦我能唤你暮雨吗？

苏暮雨看着她，廊下光线明明暗暗，他脸上神情看不真切，过了会儿，他点头。

苏暮雨随你。

黎曦嘴角弯起来，那笑意清浅，却实实在在。

#黎曦暮雨。

她叫了一声，像是试这称呼是否顺口。

苏暮雨“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册子上，可他耳廓似乎泛了层薄红，看不分明。

#黎曦你也不必总叫我黎姑娘。

#黎曦叫我黎曦便好。

苏暮雨沉默片刻，他声音不高，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往常温和少许，两个字清晰吐出：

苏暮雨黎曦。

黎曦心尖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踏实感悄然蔓延，她弯起唇角，应了一声：

#黎曦嗯。

苏暮雨继续。

他说，手指点向下一味药。

黎曦凑近些，认真看着，阳光暖融融的，草药香萦绕不散。

在这座院子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发了芽。

廊角处，白鹤淮倚着门框，看着这一幕，眼里闪着光，然后转身进了里屋，留下院子里两个专心识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