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程慧珍提着一盏莲花风灯，轻轻推开黄静柔的房门。
屋内烛火微摇，黄静柔独坐窗前，手中无意识地翻着一本《诗经》，眼神却飘向远处。她已这样沉默了三日——不似往常般抚琴读书，连最爱的香道也搁置了。眉间那抹忧思，像春雾缠枝，挥之不去。
“静柔。”程慧珍放下灯，将一碗温热的姜枣茶放在案上，“你若再这般熬着，我可要以为我哪儿得罪你了。”
黄静柔勉强一笑：“胡说什么，我好好的。”
“骗鬼呢。”程慧珍干脆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眉头一皱，是嫌茶太烫；嘴角一抿，是心里藏事。现在你整个人都‘皱’了，还说没事？”
黄静柔怔住，眼底泛起一层薄雾。
她想瞒。
她怕连累。
可看着慧珍清澈如泉的眼睛，那句“我没事”终究没能出口。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慧珍……我有件事，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若你听了害怕，可以装作没听见，就当……我做了个梦。”
程慧珍认真点头：“你说，我听着。生死与共，本就是我们小时候发过誓的。”
烛光摇曳，黄静柔终于开口——
她说了猫语的秘密。
从母亲临终前的耳语，到雪卿第一次回应她的呼唤；
她说自己能听懂猫群的低语，知晓府中暗流；
她说出了地道、龙骨、毒药的阴谋，也坦白了自己为何将秘密告诉萧景行。
最后，她轻声说：“我知道这听起来荒谬。可若我不信它，王爷危矣，王府危矣……而我，也险些因身份之差，错失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屋内一片寂静。
程慧珍久久未语，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碗边缘。
黄静柔心一点点沉下去，几乎以为她要起身离开，或惊呼“妖术”。
可下一秒——
程慧珍忽然笑了。
“我就说嘛，你怎么总能提前避开赵嬷嬷的埋伏，原来是有‘探子’。”她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我还以为你练成了‘读心术’。”
黄静柔愕然：“你不……不信？不害怕？”
“怕什么？”程慧珍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你是黄静柔，是我一起偷厨房点心、一起被先生罚抄《女则》的姐妹。你会猫语？挺好啊，以后咱们吵架，你都不用翻译了。”
黄静柔愣住，随即破涕为笑。
“但你说的阴谋……”程慧珍收起玩笑，压低声音，“我信你。赵嬷嬷前日还逼我帮她誊写账册，那些数目根本对不上，像是在转移财物。而且……”她顿了顿，“我表哥在城防司当差，说最近有几批黑市铁器流入京郊，买家都戴着‘齿轮’纹样的手套——和你提过的锈铁帮标记一样。”
黄静柔瞳孔一缩。
阴谋竟已蔓延至城外！
“所以你看，”程慧珍正色道，“不是你疯，是这世界太险。但你不必一个人扛。”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银铃铛：“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护身符。从今往后，你听猫语，我走人路。你查暗处，我盯明面。若有风吹草动，摇铃为号，我必赴你身侧。”
黄静柔望着那枚铃铛，眼眶发热。
她曾以为，拥有猫语是诅咒，是孤独的宿命。
可此刻她明白——
真正的力量，不是秘密本身，而是有人愿意与你共守秘密。
“慧珍……”她声音微颤，“谢谢你。”
“谢什么？”程慧珍揉了揉她发髻，“等咱们把那些坏人揪出来，你请我吃一整盒桂花糕就行。”
两人相视而笑，烛光将她们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如幼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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