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王府西郊废弃的陶窑深处。
萧景行伏在断墙之后,呼吸压得极低。他右臂已被划出一道深痕,玄色外袍染血,紧贴肌肤。三名黑衣人手持淬毒短刃,在月光下缓缓逼近,口中低声交谈:
“殿下竟敢查到地脉图……留他不得。”
“赵嬷嬷说,只要毁了龙骨核心,王爷必疯癫,届时东宫便可名正言顺接管王府。”
“搜!他跑不远!”
他们不知道的是——
他们的每一句话,都被一只蹲在屋脊上的狸花猫听得清清楚楚。
而那只猫,正飞奔向黄静柔的小院。
“喵——!!!”
雪卿撞开窗棂,毛发炸起,一跃跳上床榻。
黄静柔惊醒,瞬间坐起:“怎么了?!”
“萧公子被困陶窑!七人围捕,有弓弩!他们说……要‘割舌断脉,不留活口’!”
猫语急促如鼓点。
她心猛地一沉。
不能报信——来不及。
不能求援——府中已有内应。
可若不去救,他今夜必死。
电光火石间,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脑海。
她不是武者,不会轻功,但她有一样别人没有的武器——
一张能说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嘴。
她迅速换上最不起眼的灰蓝布裙,抓起程慧珍给她的银铃铛,又顺手抄了半块桂花糕塞进袖中,翻窗而出。
十分钟后,陶窑外的荒林小道上——
“哎哟我的老天爷!这路怎么这么难走啊!”一声清亮的抱怨划破寂静,“我一个弱女子,半夜出来找猫,你们说是不是倒霉催的?雪卿!你再不回来,明天就给你断粮!”
黑衣人们动作一顿。
“谁?”一人低喝,刀锋转向声源。
黄静柔提着灯笼,一步三晃地走来,嘴里念叨个不停:
“你说这猫吧,白天吃好喝好,晚上非得往外跑,是不是欠揍?上次它偷吃了厨房的鱼干,我罚它睡柴房,结果它叼了只老鼠放我枕头底下报复我!你说气人不气人?”
她越走越近,完全没察觉“危险”。
“还有我家那丫鬟,非说我梦游,可我明明记得我那晚是去偷听管家谈账本了……哦对,说到账本,你们见过那种红木匣子没?上面雕着龙凤,锁扣是铜的但有点松……”
一名黑衣人皱眉:“是个傻丫头,别管她。”
可她还在往前走,嘴里不停:
“我跟你们说,前两天我看见西院赵嬷嬷半夜往药房送东西,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她偷情呢!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居然是……”
“住口!”一人厉喝,下意识上前捂她嘴。
就在这一瞬——
“叮铃——!”
黄静柔手腕一抖,银铃轻响。
藏在屋内的雪卿立刻发出尖锐猫啸:“快走!左侧塌洞!”
萧景行毫不犹豫,借机翻滚入暗道。
几乎同时,一支冷箭钉入他方才藏身的墙砖。
“不对!她是来救人!”黑衣首领怒吼,举刀欲追。
可黄静柔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眼泪汪汪:“大哥!你别杀我!我知道秘密!我知道地窖有铁门、龙骨会断、王爷被下药!我都听见了!你们要是放我走,我保证不说出去!我还能帮你们找钥匙!我认识王府所有暗格!”
她语速飞快,信息爆炸,像连珠炮般轰向敌人。
“等等,她说什么?”
“她知道龙骨?”
“她认识暗格?那她值钱,先抓活的!”
混乱中,有人犹豫,有人争执,有人想擒她问话。
短短十几息,足够萧景行穿过地道,抵达接应点。
当他回头望向那片喧嚣的黑暗,只见黄静柔仍被团团围住,却毫无惧色,还在滔滔不绝:
“其实我还会看风水!你们要是想挖地道,得避开子午线,不然容易塌方……我表哥就是干这个的,去年还炸死了三个人……”
他笑了,眼底却泛起滚烫的热意。
三更时分,安全屋内。
萧景行包扎好伤口,听亲卫复述脱险经过,沉默良久。
“她……为了救我,一个人冲进去?”
“是。全程靠说话拖延时间,句句带线索,却又真假混杂,让敌人无法判断她到底知道多少。”
他闭上眼,指尖轻抚额角,仿佛还能听见她那清脆又聒噪的声音。
不是娇弱求饶,不是哭喊呼救,而是用智慧与胆识,硬生生为他撕开一条生路。
“她不是需要我保护的花。”他低声道,“她是能在风暴中引路的灯。”
次日清晨,他亲自登门,手中捧着一束紫色鸢尾花——花语是“智慧的爱”。
黄静柔开门时还有些忐忑,以为他会责怪她冒险。
可他只深深看着她,声音温柔而坚定:
“昨晚,我不止逃出了陶窑。”
“我逃出了从前对‘女子’的偏见。”
“静柔,谢谢你——
用一张嘴,救了我的命,也照亮了我的心。”
她怔住,脸颊微红,却扬起笑容:“那你以后可得请我吃顿好的,毕竟……我可是饿着肚子去骂人的。”
他大笑,眼中星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