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行的伤势好转得很慢，每日午后，沈青梧都会去他书房帮忙整理旧卷。那些卷宗用黄绫布包裹着，边缘泛着岁月的焦痕。当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张边角卷曲的纸页时，突然被一行熟悉的字迹刺痛了眼睛——那分明是父亲的笔迹！
"这是......"她的指尖在颤抖，墨色在泛黄的纸页上晕染出细微的裂纹。那是半阙《青玉案》的词句，落款处写着"沈敬言"三个字，笔锋中带着父亲特有的清瘦风骨。
"在找什么？"苏景行端着药碗进来时，正看见她对着一张残破的诗稿出神。青瓷碗里的药汤泛着苦涩的热气，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在空气中凝成一层薄雾。
沈青梧将诗稿递给他，声音有些发颤："这是父亲外放前写的词，最后一句被人撕掉了。"她指着纸页边缘参差不齐的撕裂痕迹，忽然想起抄家那日，父亲书房满地的碎纸，母亲跪在地上一片片拼凑的模样。
苏景行接过诗稿，目光落在"欲将心事付瑶琴"这句上。他忽然想起母妃临终前唱的《胡笳十八拍》，琴弦断裂时的声音，与此刻纸页的脆响惊人相似。
"这些卷宗......"沈青梧转身看向整面墙的书架，"会不会还有父亲的遗物？"
两人开始仔细翻找，终于在一个檀香木匣里发现了蓝布封皮的册子。封面上"翰林杂记"四个字已有些褪色，落款处"沈敬言"的印章却依然鲜红。沈青梧颤抖着翻开，里面记载的正是父亲在翰林院的日常：
"武德七年三月初七，奉旨整理《贞观实录》，发现林氏参军事迹多有不实......"
"贞观实录？"苏景行的手指突然扣住桌沿，"那是记载太宗皇帝一朝的正史！"
沈青梧继续往下看，字迹突然变得潦草："林氏借修史之名，篡改......"后半句被利器划破，墨迹晕染成一团黑渍。她忽然想起父亲密信中提到的"长安暗流"，莫非指的就是这件事？
"我们必须去史馆查证。"苏景行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贞观实录里可能藏着林家的致命把柄。"
三日后，卯时三刻。
沈青梧扮作苏景行的贴身书童，跟着他混进了史馆。晨雾未散，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泛着冷光，门楣上"史馆"二字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庄重。守馆的老吏眯着眼看了看苏景行的腰牌，挥了挥手："三殿下又来查旧案了？"
史馆内弥漫着浓重的墨香与灰尘味，一排排高大的书架直抵屋顶，上面摆满了用黄绫布包裹的典籍。沈青梧跟着苏景行往左后方走，发现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墙壁上布满了青苔。
"贞观实录应该在第三进的东厢。"苏景行压低声音，"当年母妃常在这里整理典籍。"
两人在书架间穿梭，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套《贞观实录》。沈青梧取下最上面的一本，发现书脊处有修补的痕迹。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忽然从书页间滑落一张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武德七年，秦王帐下有林氏暗线。"
"秦王？"沈青梧不解，"那不是当今陛下的祖父吗？"
苏景行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林太傅的祖上，正是当年秦王帐下的参军！"他迅速翻阅实录，果然在某一卷里发现了篡改的痕迹——原本记载"林氏通敌"的段落，被换成了"林氏忠勇"。
"原来如此。"沈青梧恍然大悟，"林太傅篡改国史，是为了掩盖祖上的叛国罪！父亲发现了这件事，才被他们灭口！"
"不止。"苏景行的声音有些发颤，"巫蛊案、文字案，都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一旦被揭穿，林家不仅会被剥夺爵位，还可能被株连九族。"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将实录放回原位，躲到书架后面。进来的是两个史官，其中一个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昨日宴请百官，用的香出了问题，三位尚书大人至今昏迷不醒。"
"听说三殿下正在调查此事。"另一个接话道，"不过依我看，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青梧与苏景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明明没动过那批香，难道是......
"走！"苏景行拽着她往外走，"必须立刻回宫！"
两人刚出皇城，就见沈青砚骑着马匆匆赶来，甲胄上还沾着晨露："殿下！小姐！柳姨娘被人发现死在沈家旧宅了！"
沈家旧宅的朱漆大门早已斑驳，门环上结着蛛网。沈青梧跟着兄长走进院子，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柳姨娘的尸体躺在正房的太师椅上，面容扭曲，嘴角流着黑血。
"仵作说她是中毒身亡。"沈青砚声音低沉，"毒发时间在子时三刻左右。"
沈青梧仔细查看尸体，发现柳姨娘的指甲缝里残留着淡紫色的粉末。她嗅了嗅，惊道："这是'牵机引'的变种！"
"牵机引？"苏景行皱眉，"林婉柔已经被关押，是谁下的毒？"
沈青梧忽然想起史馆听到的对话，心中一凛："难道是太子？"
三人在柳姨娘的遗物中发现了半块血玉，与沈青梧的半块拼合后，露出完整的玉龙纹。更令人震惊的是，玉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武德七年，林氏通敌铁证藏于骊山。"
"骊山？"苏景行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那是我母妃的葬身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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