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呆坐在原地，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他原本的剧本是《魔尊之子的摆烂人生》，混进太一宗，抱紧金大腿，当个不起眼的小弟子，安安稳稳苟到天荒地老。可现在看来，原主自带的这台“顶配身体”似乎并不支持“低功耗运行模式”。
说不开心那是假的。前世他顾衍就是个扔人堆里都找不着的普通社畜，除了这张脸还能看，其他方面堪称平平无奇。如今突然被告知自己成了万里挑一、千年难遇的绝世天才，那种瞬间走上人生巅峰的眩晕感，还是让他心里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但这点雀跃，很快就被更复杂的情绪淹没了。
天才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前世他虽然普通，但也见过太多“别人家的孩子”。天才不能失败，不能辜负期望，必须永远耀眼，永远走在最前面……那样的生活，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太累了。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九九六的福报，穿越重活一次，真的不想再卷了。他最初的愿望很简单，也很没出息：保住小命，找个真心人，在修真界这片广阔的天地里，寻一处安静的角落，种种草，养养宠物比如眼前这只傲娇狐狸，和道侣看看星星，平平淡淡，却自由自在地过完这一生。
可现在，“九窍玲珑心”这五个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哐当一声砸在了他这条只想躺平的咸鱼身上。
月微瑕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顾衍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从最初的震惊，到一丝窃喜，最后又紧紧皱起了眉头，仿佛遇到了什么世纪难题。他感到十分不解，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顾衍的衣角：
“喂，顾衍，发什么呆呢？拥有九窍玲珑心哎！这可是天才的象征！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你怎么一副……听到巨大坏消息的表情？”
顾衍回过神，看着小狐狸那双写满“你不识货”的紫瞳，苦笑着叹了口气：“我……其实没那么想当什么天才。我就想在太一宗当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安安分分修炼，平平淡淡地过完这辈子，就挺好的。”
月微瑕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狐眼瞪得溜圆，尾巴都忘了甩：“哈？你这人还真是奇怪！别人要是有了你这资质，怕是做梦都能笑醒，恨不得立刻名扬四海、威震八荒！你倒好，只想当个无名小卒？”
“奇怪吗……”顾衍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窗边。晨光熹微，透过薄薄的窗纸，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张精致的侧脸，在柔和的光线下，竟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甚至是一丝……疲惫。
月微瑕跳上窗台，蹲在他身边，依旧不解地追问：“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强大的力量、崇高的地位、无尽的寿命，这些不都是修士毕生追求的吗？”
顾衍没有直接回答。他抬起手，指向窗外院中那棵银杏树。几只不知名的灵鸟正在枝头跳跃嬉戏，叽叽喳喳，偶尔互相梳理着羽毛，显得悠闲而自在。
“你看。”顾衍轻声道。
月微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狐脸上满是莫名其妙：“几只傻鸟有什么好看的？灵气稀薄，连低阶灵兽都算不上。”
“你看到的是鸟，”顾衍的目光追随着那对依偎在一起的鸟儿，眼神有些悠远，“而我看到的，是它们那种平淡却自在的生活。不用担心被人寄予厚望，不用背负天才的名声，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节奏，觅食、嬉戏、相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能像它们一样。”
月微瑕闻言，转过头，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身边的少年。阳光勾勒出他柔和的轮廓，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跳脱或无辜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一种他难以理解的、近乎向往的宁静。他又扭头看了看树上那对恩爱的鸟儿，似乎有点明白，又似乎更糊涂了。
“顾衍，”月微瑕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你真的……和这个世界的人，很不一样。”
顾衍收回目光，对着小狐狸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点自嘲的笑容，阳光落在他脸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你就当……我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吧。”
在这个人人渴望力量、追求长生、梦想着登临绝顶的修真世界，唯有他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像个格格不入的逃兵，拼命地想从命运的洪流中，争取一方属于自己的、宁静的天地。
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又何必去争那世界的喧哗。
晨光将他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里。平日里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失去了些许神采，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那对依偎的鸟儿。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宿主，你的心情值波动异常，检测到显著的低落情绪。】系统的电子音罕见地没有掺杂任何调侃或催促，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生涩的平和。它和顾衍相处时间不长，但印象里，这个新任宿主总是像只停不下来的跳脱兔子，不是在吐槽就是在演戏，偶尔犯蠢却也活力满满。直到此刻，系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再没心没肺的人，心底也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彷徨和重量。
月微瑕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顾衍周身弥漫的那股淡淡的低落。他不再追问，只是安静地蹲在窗台上，蓬松的尾巴轻轻扫过顾衍放在窗棂上的手背，带着点笨拙的、属于狐狸的安慰。
顾衍沉默了片刻，然后像是要把胸中所有的郁结都吐出来一般，深深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他抬起头，脸上重新扯出一个笑容，虽然不如往日那般灿烂耀眼，却多了一份通透和释然。他伸出手，揉了揉月微瑕毛茸茸的小脑袋，手感极好。
“算了，”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清亮了些，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轻松，“既来之，则安之。老天爷既然把我扔到这儿，还附赠了天才满配属性，总不会是为了让我开局就送死。那就……随遇而安吧。”
这句话，像是说给身边这只关心他的小狐狸听的，像是说给脑海里那个偶尔靠谱时常坑爹的系统听的，但更多的，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像是在对那个渴望平凡的前世灵魂告别，又像是在对这条注定无法真正平凡的修真之路，做出第一次郑重的回应。
阳光渐渐变得明亮起来，驱散了房间里的些许清冷，也仿佛驱散了他眼底最后一丝阴霾。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肿着的脚踝，又看了看桌上云逸带来的、已经凉透了的排骨汤，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
“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顾衍咂咂嘴，重新变回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单脚蹦跶着朝桌子挪去，“先填饱肚子再说！至于天才还是废柴……吃饱再说！”
月微瑕看着他瞬间恢复活力的背影，紫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尾巴，轻巧地跳下窗台，跟了上去。
系统在他的脑海中保持着沉默，只是那冰冷的界面上，关于宿主心理状态的评估数据，悄然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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