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拖着最后一个行李箱,在老城区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喘着气。暑气像层黏腻的薄膜裹在身上,让她刚洗过的头发又微微泛潮。眼前这栋灰墙黛瓦的老楼看着有些年头,墙皮剥落处露出内里的砖石,倒有种时光沉淀的踏实感。
“就是这儿了。”她对着手机里的地址确认了一遍,推开虚掩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惊得院角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最显眼的是靠墙那棵老槐树,枝桠粗壮得需两人合抱,浓密的叶子遮天蔽日,几乎挡住了小半个院子的阳光。树底下晾着几件旧衣裳,风一吹,布料晃悠悠地擦过地面,带起细碎的尘土。
“林小姐吧?”一个穿着碎花围裙的大妈从屋里迎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抹布,“我是房东张婶,快进来看看,这屋子保管你满意。”
屋子在一楼,朝南的窗户正对着院子里的老槐树。房间不算大,但家具齐全,墙刚刷过不久,还带着点淡淡的涂料味。租金比市区便宜了近一半,林夏几乎没多犹豫就定了下来。
“这树有些年头了吧?”签合同时,林夏望着窗外的老槐树随口问了句。
张婶擦桌子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嗯,怕是有百十年了。老物件了,就这么留着吧。”她没多说,话头一转又聊起了水电费的事。
搬进来的第一晚,林夏累得倒头就睡。不知睡到半夜几点,她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
“沙沙……沙沙……”
声音很轻,像是有人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树叶。林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外是沉沉的夜色,老槐树的影子像团巨大的墨渍印在窗玻璃上。
“是风吧。”她翻了个身,想继续睡,那声音却没停,反而渐渐清晰起来,还混进了另一种更细微的声响——像是某种布料在粗糙的地面上拖动,“窸窸窣窣”的,听得人心里发紧。
林夏的睡意彻底没了。她屏住呼吸,侧耳听着窗外的动静。那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就在窗根底下。
她猛地坐起身,抓起枕边的手机打开手电筒,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窗帘拉得很严,她手指捏着窗帘边角,犹豫了几秒,猛地掀开一条缝。
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扫过空荡荡的院子。月光被槐树叶剪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吹过,树叶确实在动,发出“沙沙”的响,可那布料拖动的声音呢?
林夏的目光落在老槐树下。白天晾在那儿的旧衣裳已经收走了,树底下空空荡荡,只有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树影。
“难道是听错了?”她皱了皱眉,正要放下窗帘,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
月光下,老槐树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极长,一直延伸到窗台下。可那影子的形状……似乎不太对劲。靠近树干的地方,影影绰绰的,像是有个佝偻的轮廓正扒着树干,一点一点地往下挪。
林夏的心跳骤然加速,手电筒的光都跟着晃了晃。她死死盯着那个影子,连呼吸都忘了。
那影子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僵硬,像个关节生锈的木偶。它的“手”似乎紧紧抓着树干,“身体”贴着树皮往下滑,拖在地上的“裙摆”(如果那能算裙摆的话)正随着动作摩擦着地面——那不就是她听到的“窸窣”声吗?
“谁?!”林夏下意识地低喝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话音刚落,那影子像是被惊动了。下滑的动作猛地停住,几秒钟后,那佝偻的轮廓迅速变得模糊、淡化,最后彻底融进了巨大的树影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林夏僵在原地,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她盯着窗外看了足足有十分钟,直到胳膊被手电筒的重量坠得发酸,才缓缓放下窗帘,跌坐在床上。
“幻觉……一定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她反复对自己说,可刚才那诡异的影子,还有那清晰的声响,都真实得不像假的。
那一晚,林夏再没睡着。她开着床头灯,睁着眼睛到天亮,窗外的风吹树叶声,在她听来,仿佛都带着某种不怀好意的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