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风带着暖意,老槐树枝繁叶茂,浓密的绿伞遮住了小半个院子。林夏撒下的蔷薇籽发了芽,细细的藤蔓正顺着树干往上爬,缀着几片嫩红的新叶。
陈默带来了一架旧相机,说是他爷爷年轻时用的,修好了镜头,还能拍照。他举着相机对着院子比划,阳光透过镜头,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光斑。
“来,站到树底下。”陈默朝林夏招手,“我给你拍一张。”
林夏走到槐树下,裙摆被风掀起一角。她抬手拂过垂落的槐树叶,指尖碰到一片新叶,软得像绒毛。
“笑一个。”陈默按下快门,“咔嚓”一声轻响,把这一瞬的光影定格下来。
他走过来翻看照片,照片里的林夏眉眼弯弯,身后的老槐树绿得发亮,地上的影子被阳光剪得碎碎的,像撒了把金粉。
“真好看。”陈默的声音带着笑意,“等蔷薇开了,我们再拍一张,肯定更好看。”
林夏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
张婶的咸菜坛子空了又满,她总说今年的新蒜特别辣,腌出来的咸菜格外香。她把一罐子咸菜塞给陈默,又给林夏装了一小碟,说配粥最好。
“你们俩啊,别总在树下坐着,”张婶擦着桌子,眼角的皱纹里都是笑,“明天城郊有庙会,去逛逛,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走走。”
庙会很热闹,耍龙灯的队伍从街这头走到那头,锣鼓声震得人心里发颤。林夏和陈默挤在人群里,手里拿着糖画、棉花糖,像两个孩子。
路过一个算卦的摊子,老先生戴着老花镜,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陈默手里的相机,慢悠悠地说:“树影婆娑,光影相随,是缘分,也是安稳。”
林夏没太懂,陈默却笑着谢了老先生,拉着她往前走。“别听他瞎说,”他低声道,“但安稳这两个字,我信。”
回到院子时,天已经擦黑。老槐树的影子在暮色里变得浓重,像个沉默的守护者。林夏把庙会买的小灯笼挂在槐树枝上,昏黄的光透过纸罩,在地上映出圆圆的光晕。
“你看,”林夏指着地上的光影,“像不像月亮?”
陈默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很暖:“像。以后每个月十五,我们都挂灯笼,让它照着树影,也照着我们。”
蔷薇爬得越来越高,终于在初夏开了第一朵花,粉白色的花瓣裹着嫩黄的蕊,就开在离林夏窗台最近的枝桠上。陈默举着相机,拍下了花,也拍下了凑在花前的林夏。
照片洗出来,林夏把它和之前那张一起放进了相册,就夹在张婶家的旧照片旁边。新照片的色彩鲜亮,旧照片的色调泛黄,却在同一本相册里,透着同样的温柔。
林夏的设计稿越来越受欢迎,有人特意来找她,说想要一套“老槐树”主题的插画。她画了春芽、夏叶、秋黄、冬雪,画了树下的石凳、飘落的叶子,画了月光下的影子,还有两个依偎的人影。
“这些画里有光。”客户看着画稿,赞叹道,“不是太阳的光,是心里的光。”
林夏想起陈默说的“安稳”,忽然明白了。那些光影里的故事,那些藏在树影里的过往,最终都化作了心里的光,照亮了当下的日子。
秋来时,老槐树的叶子又开始落。林夏和陈默一起扫落叶,堆在树根旁的蔷薇藤下。蔷薇结了小小的籽,藏在枯叶里,等着来年再发芽。
“张婶说,她要去儿子家住段时间。”林夏提起这事,有些不舍,“她说院子就交给我们照看了。”
“那我们就多来看看。”陈默把最后一堆落叶扫进筐里,“给树浇水,给蔷薇施肥,让她回来时,院子还是好好的。”
夜里,林夏坐在窗边,看着月光下的老槐树。树影在地上铺展,安静得像幅画。她拿起那本旧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个姑娘画的小槐树旁,她添了几笔——画上了缠绕的蔷薇,还有两个小小的人影。
座钟滴答,敲了十下。林夏合上书,抬头看向窗外。灯笼还挂在树上,光淡淡的,却足够照亮树下的路。
她知道,这棵老槐树还会在这里站很久,看着春去秋来,看着人来人往。它的影子里,曾藏着恐惧与执念,如今却盛满了阳光、花香,还有细水长流的温暖。
而那些关于影子的故事,早已融进了时光里,变成了这院子里的一部分,变成了林夏和陈默心里的一部分,安安稳稳,岁岁年年。
风穿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谁在轻轻哼着一首古老的歌。
歌里唱着,光影会流转,故事会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