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春雨过后，空气里浮着潮湿的泥土腥气，院角的向日葵已经蹿到半人高，肥厚的叶片上滚着水珠，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光。小虎踩着木凳，踮脚给“小太阳”绑支架，嘴里哼着新编的调子：“长呀长，长过篱笆，长过屋檐，把太阳摘回家……”
林夏蹲在廊下择菜，看他裤脚沾着的泥点，忍不住笑：“当心摔下来，支架够稳了。”
“没事！”小虎回头做个鬼脸，“陈默哥做的支架，比村里的电线杆还结实！”
陈默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修好的竹篮，闻言敲了敲小虎的后背：“少拍马屁，下午跟我去河边捞浮萍，给圈里的鸭子当饲料。”
“好哦！”小虎蹦下来，拍掉手上的灰，“我还能摸鱼呢，上次就摸了条两指宽的鲫鱼！”
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不大，像筛子筛下来的细粉。林夏把竹匾搬到屋檐下，里面晒着的萝卜干得赶紧收。陈默见状，取了块塑料布搭在晾衣绳上，两人手忙脚乱地把干货归拢到筐里，额角都沾了雨珠。
“这雨下得及时，”陈默抹了把脸，望着田里的秧苗，“稻子该返青了，正好解渴。”
林夏望着远处的田埂，雨雾里，隐约能看见邻村的炊烟，像条淡青色的带子缠在山腰。“张婶说，这叫‘润苗雨’，下过之后，苗儿能蹿半尺。”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腌的酸豆角该能吃了，晚上炒肉末？”
“再加点辣椒。”陈默点头，“小虎爱吃辣。”
午后雨停了，空气清得像洗过。三人往河边去，小虎扛着小网兜跑在前头，惊起几只蜻蜓。河水涨了些，漫过岸边的青石板，浮萍聚在回水湾里，绿得发亮。陈默卷起裤腿下水，用长柄网抄浮萍，小虎脱了鞋，光着脚在浅滩扑腾，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腰。
“抓到了！抓到了！”小虎忽然喊，举着网兜跑过来，里面躺着条银闪闪的小鱼，尾巴还在甩水。
林夏蹲下身看，是条麦穗鱼，肚子圆滚滚的。“放了吧，太小了。”她说着，指尖碰了碰鱼背，滑溜溜的凉。
“不嘛，养在玻璃瓶里看。”小虎噘嘴，却还是找了个干净的玻璃罐，灌了河水，小心翼翼地把鱼放进去。
陈默提着半筐浮萍上岸，看小虎捧着罐子傻笑，忽然说：“等稻子割了，咱们在院里挖个小池塘，养点鱼和荷花。”
“真的？”小虎眼睛瞪得溜圆，“能养金鱼吗？就像镇上百货店里卖的那种，红尾巴的！”
“能。”陈默揉了揉他的头发，“再种点睡莲，开花的时候，你就能坐在池边钓鱼了。”
林夏望着他们，雨后天晴的阳光落在陈默的肩头，他裤脚滴着水，却笑得比阳光还暖。她忽然觉得，日子就像这河水，看似平淡地淌着，却在不经意间，漫出了许多让人心里发甜的涟漪。
回家的路上，小虎一路都在数玻璃罐里的鱼吐了多少泡泡，陈默则跟林夏说着秋收后的打算，说要给篱笆刷层桐油，说要在屋檐下装盏灯笼，省得晚上起夜摸黑。
林夏听着，脚步踩在湿润的泥土上，软软的，像踩在刚蒸好的米糕上。她忽然想起昨夜做的梦，梦见院里的向日葵真的长到了屋檐高，花盘大得像小桌子，里面坐满了晒太阳的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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