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台边的青苔被井水浸得发绿,陈默正弯腰把西瓜往井里放,绳子在他手里绕了两圈,末端系着个竹篮,西瓜稳稳地悬在水面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得泡半个时辰才够凉。”他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小虎刚才偷吃了块槐花糕,被张婶看见了,正追着他要‘罚款’呢。”
林夏靠在门框上笑:“张婶才舍不得罚他,估计是想骗他去摘院里的薄荷,好泡凉茶。”
话音刚落,就见小虎举着片薄荷叶子,跟头翻地跑进来,后面跟着笑骂的张婶:“你这皮猴,给我留点!要泡给你陈默哥喝的!”
“不给不给!”小虎把薄荷塞进林夏手里,做了个鬼脸,又钻到陈默身后,“陈默哥护我!”
陈默笑着把他往身后拉了拉:“张婶,他还小呢。”又转头对小虎说,“去把薄荷洗干净,泡在凉水里,等会儿兑酸梅汤。”
小虎得令,颠颠地跑了。张婶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又好笑:“这孩子,跟你小时候一个样,皮实得很。”
陈默挠了挠头,没说话,眼里却漾着笑意。林夏看着他泛红的耳根,想起刚才他替自己擦嘴角的动作,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日头偏西时,陈默把井里的西瓜提上来,水珠顺着翠绿的瓜皮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水。他拿起菜刀,在瓜脐处轻轻一切,“咔”的一声脆响,红瓤立刻露了出来,甜香混着凉气扑面而来。
“哇!沙瓤的!”小虎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比王大爷上次送的还红!”
陈默把最大的一块递给张婶,又切了块递给林夏,刀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空气里忽然多了点说不清的拘谨。
“甜!”张婶咬了口西瓜,眯着眼睛赞叹,“这瓜熟得正好,汁水都能当糖水喝了。”
小虎捧着块西瓜蹲在院角,边吃边跟煤球分享,猫舔了口瓜瓤,尾巴竖得笔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林夏咬着西瓜,看陈默正低头给小虎擦嘴角的瓜汁,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像这沙瓤西瓜,甜得扎实,又带着点清爽的凉,让人心里熨帖。
张婶起身要走时,往林夏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新晒的芝麻,等烙饼时撒点,香得很。”又看了眼陈默,笑着说,“小默啊,有空常来玩,你林夏姐一个人,院里的重活,你多帮衬着点。”
陈默点头应着,送张婶到门口,回来时见林夏正把剩下的西瓜装进瓷盆,往厨房去。
“留着晚上吃?”他问。
“嗯,”林夏回头看他,眼里亮闪闪的,“晚上煮点绿豆汤,就着西瓜吃,肯定舒服。”
暮色漫进院子时,薄荷味的酸梅汤晾好了,绿豆汤在锅里咕嘟作响,小虎已经趴在竹榻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瓜瓤的红。陈默坐在门槛上,看着林夏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手里转着那片没被小虎抢走的薄荷叶,心里像被井水镇过的西瓜,凉丝丝的,又透着股说不出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