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乾清宫的早朝刚散,胤禛带着一身的寒气和疲惫刚走出大殿。
永和宫的总管太监已垂手等在台阶下。
“王爷,德妃娘娘请您过去叙话。”那太监的脸上堆着恭敬的笑。
胤禛闻言心头微沉,面上却无波无澜:“知道了。”他抬步往永和宫方向走去,步伐沉稳,只有紧抿的薄唇泄露了一丝不耐。
永和宫正殿,熏香袅袅。
德妃乌雅氏穿着一身绛紫色织金常服,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见胤禛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儿子给额娘请安。”胤禛撩袍跪下,声音平稳。
德妃没立刻叫起,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片刻,才缓缓道:“起来吧。赐座。”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胤禛谢恩起身,在旁边坐下。
“有些日子没见你进宫请安了,最近朝务很忙?”德妃端起手边的珐琅彩茶盏,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
“回额娘,西北粮饷、河工漕运,几件要务缠身,儿子不敢懈怠。”胤禛垂眸答道。
“嗯,国事为重,但也要顾惜身子。”德妃抿了口茶,放下茶盏,话锋一转,“听闻你府上那位年氏,身子骨不大好?前儿个来请安,瞧着气色是差了些。”
胤禛眼神微动:“劳额娘挂心,年氏是有些娘胎里带来的弱症,需得静养。”
“既是弱症,就该好生将养着。”德妃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府里头那些琐碎庶务,最是劳心伤神,她既然身体不好,哪里担得起这份辛苦?还是早些交给宜修打理才是正理。她是你的嫡福晋,替你掌管中馈名正言顺。再者……”德妃顿了顿,目光落在胤禛脸上,带着一丝追忆的怅惘,“她更是柔则的亲妹妹。柔则……走得早,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宜修这个妹妹。你是她的夫君,更是她托付妹妹的人,于情于理,都该多照拂宜修几分,让她在府里能安心、顺心才是。”
“柔则”
想到柔则,胤禛心里一疼。
只见胤禛沉默了片刻,喉头微动,声音低沉了些许:“儿子……明白额娘的意思。柔则的嘱托,儿子不敢忘。”
德妃见他神情松动,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满意,点到即止。她深知这个儿子心思深沉,逼得太紧反而坏事,遂不再多言,脸上露出些许倦色:“你明白就好。本宫也乏了,你跪安吧。”
胤禛行礼退下。一出殿门,脸色就沉了下来。苏培盛迎上来,见他神色不对,也不敢多问。
回到府里,胤禛直接去了书房。刚坐下,苏培盛就来报:"王爷,福晋方才派人来问,您今晚可要去用膳?"
"就说我今儿有事。"胤禛揉了揉眉心,"去看看年氏。"
兰院里,年昭兰正在绣花,听说胤禛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王爷怎么这时候来了?可用过膳了?"
胤禛摇摇头,在榻上坐下:"刚从宫里回来。"
年昭兰会意,吩咐人准备饭菜,又沏了茶:"王爷先歇会儿。"
“桃枝,去小厨房看看,让他们把煨着的碧粳粥和几样清爽小菜端来,再要一碟子酱黄瓜。”她转向胤禛,“王爷先用些垫垫,油腻的晚些再用?”
胤禛“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未完成的绣品上:“在绣什么?” “闲来无事,绣方帕子消遣。”年昭兰拿起绣绷给他看,“王爷瞧着可还行?”
胤禛看着那几株疏朗有致的兰草,点点头:“你的手巧。”这时,饭菜已端了上来,清粥小菜,看着清爽可口。胤禛拿起银箸,慢慢吃着。
吃着吃着,胤禛似不经意地提起:“弘时这孩子,前头闹腾得厉害,这几日倒安静了。”
年昭兰替他布了一筷子清爽的拌三丝,温言道:“前儿个午后,妾身在花园亭子里还见到三阿哥了呢,远远瞧见小太监带着三阿哥玩九连环,看着精神头挺好,小脸红扑扑的。”
胤禛筷子顿了顿:"这孩子前几日还吵着要李氏,如今,这样也好,大了,也不能一直留在额娘身边..."
听着胤禛的话,又算了算日子,李静言的禁足期就快到了,看来胤禛是在点自己啊…
“若三阿哥真的想额娘了,王爷还是让他去看看吧。”
“毕竟,孩子都是恋娘的…”
“是啊…”胤禛悠悠开口。
闻言,年昭兰又继续接道:“妾身小时候身子弱,时常发烧。烧得迷迷糊糊时,也总爱拽着额娘的袖子,觉得只要额娘在身边,病痛就好受些。哪怕她只是坐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