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织夏低头看了看碗里多出来的那块肉，又抬头看了看斜对面的那个“大勋哥哥”。他正在吃饭，没有看她。

哥哥人真好。虽然比下午的时候冷淡了一些，但他还是好温柔。

——顾织夏暗暗想着，一边她把那块肉塞进嘴里，嚼得很认真。

张秀杰在旁边看着，嘴角翘了起来，但这次没说话。她跟蒋楦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地都笑了。

饭桌上的气氛热热闹闹的。大人们聊着工作、聊着吉林的冬天、聊着孩子上学的事。

张秀杰说他们这边有个不错的幼儿园，可以帮忙问问。蒋楦说太麻烦了，张秀杰说不麻烦，都是邻居。

顾松给魏绍林倒酒，魏绍林给顾松夹菜。两个男人聊得投机，从教育聊到生意，又从生意聊到这几年东北的经济形势。估计再喝几杯，就要开始吹牛自己年轻的时候做过什么丰功伟绩了。

蒋楦和张秀杰则聊着孩子。张秀杰说大勋明年就上初中了，学习还行，就是有点皮。蒋楦说夏夏身体不太好，从小就爱生病。张秀杰说没事，在东北长大的孩子都皮实，多跑跑跳跳就好了。

顾织夏听不太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

椅子很高，她的脚还在晃来晃去。鸡蛋羹吃完了，碗里还有两块锅包肉，是魏大勋夹给她的。

她抬起头，又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魏大勋。

他正在喝汤，酸菜排骨汤，喝得很大声，"咕噜咕噜"的。他的脸圆圆的，有点肉，皮肤不黑不白，看起来很健康，眼睛是浅浅的琥珀色，左边脸颊上有一颗小小的痣。

他的眼睛好好看。

顾织夏想了想，从碗里夹起最后一块锅包肉，想要递给他。但她的胳膊太短了，够不到对面。

她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有点犯难。

魏大勋放下汤碗，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一个小小的人，举着筷子，筷子上夹着一块锅包肉，胳膊伸得直直的，脸蛋红扑扑的，好像很努力的样子。

他愣了一下。

魏大勋·幼年你……干嘛？

魏大勋呆呆地问，声音有点闷闷的，有一瞬间真的想卸下所谓的男人面子。

他一边觉得其实自己也是小孩子可以不用管那些，一边又觉得自己马上要长大了，如果看起来还是很幼稚就会被人讨厌。

可他还是没有板起脸。

顾织夏·幼年给你吃。

顾织夏说，声音软软的。

顾织夏·幼年你给我夹，我也给你。

魏大勋的耳朵又红了。

他低下头，假装没听见，继续喝汤。但他的嘴角翘了一下，很快又压下去了。

这小孩……

张秀杰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张秀杰哎呀夏夏真懂事，知道分享！

张秀杰大勋，人家小妹妹给你夹肉，你倒是接着呀！

魏大勋的声音带着点崩溃。

他放下汤碗，伸出筷子，飞快地把那块肉接过来，塞进自己嘴里。

嚼了两下，咽下去了。

他小声说，声音还是闷闷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碗。

顾织夏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顾织夏·幼年不客气！

窗外的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色暗下来，屋里的灯亮了起来，黄黄的，暖暖的。

饭桌上还有热气腾腾的菜，碗筷碰撞的声音，大人们的聊天声，小孩子偶尔的对话。

魏大勋又低下头扒饭了。但他的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往对面瞟了一眼。

那个小姑娘正在认真地吃一块土豆，嘴巴鼓鼓的，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像只小仓鼠。

真是……

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没说出口。

……有个小妹妹，好像还挺新奇的。

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