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石壁依旧冰冷,符文的青光在昏暗里忽明忽暗,铁链与石壁碰撞的轻响,成了这方天地里不变的背景音。但自从余落开始主动分享见闻,这死寂便多了几分鲜活的细碎声响——那是她急促的脚步声、清脆的语调,还有偶尔因紧张而微微发颤的气息。
“二娃二娃,我今天偷偷跟着青蛇精去了洞府深处!”余落的身影快步来到二娃面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与紧张,她手中还攥着一片刚摘的、带着晨露的绿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她那里有个好大的炼丹炉,里面咕嘟咕嘟冒着黑烟,还有好多奇奇怪怪的草药,味道臭臭的!”
二娃微微侧着头,空洞的眼窝朝向她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耐心听着。他能感受到余落递来的绿叶上的湿润凉意,能闻到她身上沾染的、混杂着草药味与草木清香的气息。
“她还对着炼丹炉自言自语,说什么‘再等三日,二娃的灵力就能彻底融入丹中’,还说‘葫芦兄弟没了智囊,就算找到幽冥谷,也闯不过雾障和毒虫阵’。”余落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后怕,“那些毒虫好吓人,有好多脚,身上还发光,青蛇精的手下都不敢靠近呢!”
二娃心中一凛,指尖下意识地收紧。三日?青蛇精竟已计划好了炼化他的时间。还有雾障和毒虫阵,这正是兄弟们营救路上的两大阻碍。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有没有听到,她的雾障有什么破解之法?或者毒虫阵的弱点在哪里?”
余落歪着头仔细回想,右眼的橙瞳微微转动,左眼的白瞳泛着一丝柔和的微光:“我好像听到她跟手下说,雾障是用幽冥谷的瘴气和她的妖力炼化的,只有‘阳炎花’的花粉能驱散。还有毒虫阵,中心有个黑色的石碑,好像是控制毒虫的关键,青蛇精说‘只要石碑不毁,毒虫就杀不尽’。”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我还看到她的房间里挂着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画了好多圈圈,其中一个最大的圈圈旁边写着‘七色峰’,还有一条虚线从幽冥谷连过去,好像是要去偷袭的样子!”
这些话语在余落口中,不过是孩童般的见闻分享,她甚至不明白“阳炎花”“石碑”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那张地图背后隐藏的凶险。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些都是二娃可能需要的信息,只要能帮到他,就能早日和他一起逃出这暗无天日的洞府,去看他口中的山川河流。
“还有还有,青蛇精今天让手下准备了好多法宝,有会飞的毒针、能变大的锁链,还有一面黑色的镜子,她说‘这幽冥镜能反弹二娃的勾魂夺魄,就算他恢复些灵力也没用’。”余落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法宝的样子,语气里满是天真的好奇,“那镜子好亮,我不小心看了一眼,都觉得眼睛酸酸的。”
二娃默默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三日之期、阳炎花、毒虫阵石碑、幽冥镜、偷袭七色峰的计划。每一条都至关重要,足以让兄弟们在营救路上少走无数弯路,甚至能提前布局,反制青蛇精的偷袭。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余落说这些话时,气息坦荡,没有丝毫隐瞒与算计。她甚至会主动提起自己的“失误”——比如不小心看了幽冥镜,比如偷偷跟着青蛇精被发现后挨了几句责骂。
“她后来发现我跟着她了,有点生气,说‘不该让你乱跑,下次再这样,就不让你去地牢了’。”余落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她轻轻拉住二娃的手,指尖的温暖透过皮肤传来,缓解着他手腕处的疼痛,“我不是故意要闯祸的,我只是想多帮你找点有用的东西。”
二娃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余落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是出于纯粹的善意。她像一张白纸,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却不知道这些“闲话”,早已成为他传递给兄弟们的关键情报;她更不知道,自己早已被青蛇精当作牵制他的棋子,而他,也在顺势利用着她的天真。
“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二娃的声音温柔得能融化冰雪,他轻轻拍了拍余落的手背,“以后别再冒险跟着青蛇精了,她很危险,万一被她责罚就不好了。你只要把平时看到的、听到的告诉我就好。”
他刻意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叮嘱,既是担心余落的安危,也是怕她过于冒进引起青蛇精的怀疑。毕竟,这枚“无心之媒”,是他目前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桥梁。
余落闻言,立刻用力点头,脸上的委屈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乖巧:“好!我听你的,以后不偷偷跟着她了。那我以后每天都去洞口看看,青蛇精的手下聊天时,我也仔细听听,有任何消息都第一时间告诉你!”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特意留的几块糕点:“这是今天的点心,是青蛇精让厨房做的,甜丝丝的,你快吃,吃完了身体才能快点好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二娃嘴边,动作轻柔得生怕碰伤他。指尖偶尔碰到他的嘴唇,那股熟悉的温暖光之力便会悄然涌入,缓解着他体内残留的隐痛。
二娃张口吃下糕点,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让他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苦涩。他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她戴着橙白色的面具,只露出小巧的鼻尖和粉嫩的嘴唇,眼中满是对他的关切与对自由的向往。她不知道自己是棋子,不知道自己被利用,只一心盼着能和他一起逃离这里。
“二娃,你说你的兄弟们真的能找到这里吗?”余落喂他吃完糕点,坐在他面前的石地上,双手托着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憧憬,“我好想去看看你说的日出,听说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天空会变得红红的,特别好看。”
“会的。”二娃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他能想象到兄弟们此刻正朝着幽冥谷疾驰的身影,能感受到他们心中的焦急与坚定,“他们一定会找到这里,到时候,我带你去看最美的日出,带你去逛遍山川河流,再也不用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他说这话时,心中既有对兄弟们的信任,也有对余落的愧疚。他利用了她的善良,却给了她一个沉甸甸的承诺。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兑现这个承诺,护她周全。
余落听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光:“太好了!那我再忍忍,等你们来了,我们就一起走!”
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规划着出去后的日子,说要去看漫山遍野的花,要去摸清澈的河水,要去追会飞的小鸟。她的话语天真而纯粹,像一缕缕阳光,驱散了地牢里的阴霾,也暂时冲淡了二娃心中的愧疚与算计。
而此刻,洞府深处的观景台,青蛇精正透过水晶镜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看着余落毫无保留地分享见闻,看着二娃温和地回应,只当二娃早已被这份温暖牵绊,彻底放下了戒备。
“真是个没用的智囊,几句甜言蜜语、一点温暖就迷失了方向。”青蛇精轻啜着妖酒,眼中满是不屑,“等三日之后,炼化了你的灵力,再收拾掉你的兄弟们,这三界便是我的天下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精心挑选的棋子,早已在无心之中,成为了二娃传递情报的媒介;她更不会想到,那些被她视为“无用闲谈”的信息,早已被二娃整理成营救的关键线索,通过某种隐秘的方式,传递给了正在赶来的葫芦兄弟。
地牢里,余落还在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二娃静静听着,心中却已开始盘算。三日之期越来越近,兄弟们也该抵达幽冥谷了。他需要让余落帮他确认最后一件事——阳炎花的位置。
“余落,你有没有在幽冥谷见过一种红色的、会发光的花?”二娃轻声问道,“青蛇精说过,那种花叫阳炎花,能驱散雾障。”
余落仔细回想了片刻,眼睛突然一亮:“我见过!在洞府后面的山崖上,有一片红色的花,晚上会发光,青蛇精说那是‘禁地’,不让任何人靠近!”
二娃心中一喜,所有线索都已集齐。阳炎花的位置、毒虫阵的弱点、幽冥镜的存在、青蛇精的偷袭计划,还有那迫在眉睫的三日之期。
他知道,这场博弈的胜负,即将见分晓。而余落,这个天真善良、无心为媒的少女,虽然依旧懵懂无知,却早已成为了这场正义之战中,最关键的一颗棋子——一颗被青蛇精寄予厚望,最终却帮助葫芦兄弟破局的棋子。
此刻的她,还在为即将到来的自由而满心欢喜,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改变了战局的走向。而二娃看着她纯粹的笑脸,心中默默说道:“余落,等这场战争结束,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安稳的未来。”
幽冥谷外,葫芦兄弟的身影已出现在天际。他们手中拿着爷爷准备的破障符,眼中满是坚定与焦急。根据二娃传递的线索,他们已经找到了阳炎花的位置,也摸清了毒虫阵的弱点。一场蓄势待发的营救,即将冲破幽冥谷的迷雾,直抵洞府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