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喧嚣隐约传来,更衬得新房内寂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以及侍从们恭敬的“王爷”。
房门被推开,带着一身淡淡酒气的白沐走了进来。他已褪去繁复的吉服,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典礼上的庄严,多了几分居家的疏离。烛光下,他的脸色依旧淡漠,唯有眼尾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色与酒意。
他挥手,屏退了屋内所有侍从,包括欲言又止的星遥。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红烛噼啪作响,空气仿佛凝固。
白沐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两杯合卺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玉杯中轻轻荡漾。
“王妃。”他将其中一杯递向她,动作优雅,却透着疏远。
凌琅华接过酒杯。两人手臂交缠,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酒香,以及一种冷冽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气息。这是他们今日,第二次肢体接触。
饮尽合卺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
放下酒杯,白沐并未看她,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声音平静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桩婚事,你我所求为何,彼此心知肚明。”
凌琅华心下一凛,抬眸看他。
他继续道,语气公事公办,如同在部署一场战役:“你是江湖送来的‘质子’,亦是和平的象征。本王娶你,是为安陛下之心,稳朝堂之局,止干戈之争。”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剥开了这桩婚姻华丽的外衣,露出内里残酷的政治本质。
“所以,”他终于转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绝对的理智与冷漠,“在人前,你我是恩爱夫妻,需维护皇家与王府颜面,不得有失。”
他微微停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在人后,你我互不干涉。你是这栖梧阁的主人,王府内务,你可自行决断,无需事事禀我。同样,本王之事,也望王妃,莫要过问。”
凌琅华静静听着,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他这般态度,倒比虚情假意的温存,更让她觉得轻松。
“王爷快人快语。”她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同样疏离的弧度,明亮眼眸中不见怯懦,只有坦然,“正合我意。江湖儿女,不喜虚与委蛇。王爷予我清净,我自当恪守本分,维持这‘夫妻’体面。”
她的反应,似乎微微出乎白沐的意料。他以为会看到委屈、愤怒,或者至少是失落,却没想到是如此干脆利落的应对。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江湖盟主之女,似乎与想象中不同。
“很好。”他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王爷。”凌琅华忽然出声。
白沐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今夜,”她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王爷是打算去书房,还是……安平郡主处?”
她知道殷瑟瑟的存在,也知道她与白沐关系亲近。此言一出,既是试探他对殷瑟瑟的态度,也是表明自己并非对王府情况一无所知。
白沐身形微僵,片刻后,冷声道:“不劳王妃费心。”
说完,他大步离开,没有丝毫留恋。新房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将一室喜庆的红色与冰冷的新娘,彻底隔绝。
凌琅华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缓缓走到桌边,为自己重新倒了一杯冷酒,一饮而尽。
酒冷,心更冷。
但这冷寂之中,一股不愿屈服的火焰,也在悄然燃起。这寒王府的戏,才刚刚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