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年堂内，静太妃已端坐于主位之上。她年约五旬，保养得宜，穿着简朴的深青色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神情间带着久居深宫沉淀下来的宁静与威严，眼神却颇为通透。
凌琅华与殷瑟瑟前后脚进殿，依礼参拜。
“儿媳凌氏，拜见太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瑟瑟给太妃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看座。”静太妃声音温和，目光却首先落在凌琅华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凌琅华依言抬头，目光恭敬而不谄媚，平静地接受审视。
静太妃看了片刻，微微颔首：“嗯，是个齐整孩子，眼神也清亮。你父亲凌盟主，哀家早年随先帝南巡时，倒曾有过一面之缘，是位豪杰。”
“太妃娘娘过誉。”凌琅华谨慎应答。
“既入了王府，便是皇家的人，过去的身份便要搁下。”静太妃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提醒的意味，“需谨记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恪守王妃本分，襄助王爷，和睦后院，方是正理。王爷公务繁忙，后院安宁，他才能安心为朝廷效力。”
“儿媳谨记太妃教诲。”凌琅华垂首应道。这番话，表面是例行训诫，实则也暗含了对她“江湖出身”的隐忧，以及对“和睦后院”（尤其是与殷瑟瑟关系）的期望。
“瑟瑟这孩子，自小在哀家跟前长大，性子最是柔顺贴心。”静太妃转而看向殷瑟瑟，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日后你在府中，若有什么不熟悉的，尽可问她。你们年纪相仿，正该多亲近。”
“是，太妃娘娘。”殷瑟瑟柔声应道，上前一步，熟稔地替静太妃斟了杯热茶，“瑟瑟蒙娘娘与王爷多年照拂，方能安稳度日。如今王妃姐姐入府，瑟瑟欢喜还来不及，定当尽心辅佐姐姐，打理好府中事务，不让王爷和娘娘操心。”她语气真挚，姿态放得极低，俨然一副以凌琅华为尊、甘居辅佐的模样。
凌琅华心中微冷。殷瑟瑟这话，看似恭顺，实则再次强调了她在王府的“资历”与“地位”，以及她与太妃、王爷的亲密关系。而“打理府中事务”一词，更是隐隐触及了王妃的权责范畴。
静太妃似乎对殷瑟瑟的态度很是满意，拍了拍她的手：“你是个懂事的。”
接下来的问话，便多是家常。静太妃问了凌琅华一些家中情况、日常习惯，凌琅华一一谨慎作答，既不刻意讨好，也不失礼数。殷瑟瑟偶尔插话，总能恰到好处地引出一些王府旧事或白沐的喜好，显得她对这个家、对白沐，了如指掌。
凌琅华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微笑颔首，并不多言。她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快速搜集着关于这个家庭、关于她那位“夫君”的碎片信息。
请安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微妙的气氛中结束。静太妃赏了些见面礼，便露出疲色，让她们退下了。
走出颐年堂，阳光有些刺眼。
“王妃姐姐，”殷瑟瑟再次跟上，笑容无懈可击，“方才在太妃那里，妹妹所言句句真心。王爷他面冷心热，只是不擅表达，日后姐姐相处久了便知。姐姐初来乍到，若有什么需要，定要告诉妹妹。”
“有劳郡主费心。”凌琅华语气依旧平淡，“本妃有些乏了，先回栖梧阁。郡主请自便。”
她不再多言，带着星遥径直离开，背影挺直，步履从容，将殷瑟瑟探究的目光抛在身后。
回到栖梧阁，凌琅华才轻轻舒了口气。这短短一个早晨，比在凌云峰练半天剑还要耗费心神。王府的人际关系，远比江湖的刀光剑影更为复杂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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