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出征的消息，翌日便正式传遍王府。整个王府上下顿时陷入一种紧绷而肃穆的忙碌中，前院亲卫集结，粮草器械清点，战马嘶鸣。
栖梧阁内，凌琅华屏退了左右，独自面对前来告知行程的白沐。
“……大致如此。本王离府期间，一应事务由大管事与宫中派来的嬷嬷共同协理，若有重大事项，可递消息至北境大营。”白沐语气平淡地交代着，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寻常公务，“安平郡主那边，你……无需过多理会，维持表面礼数即可。”
他难得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虽然内容依旧生硬。
凌琅华安静地听完，忽然问：“王爷此次出征，预计多久？敌情究竟如何？苍狼部此次南侵，可有异常之处？”
她一连三问，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关切夫君安危的、属于将领审视战局的敏锐。
白沐微怔，看向她。她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浅碧色劲装，未施粉黛，目光清澈而专注，竟让他恍惚间似在与军中同僚商议军情。
“战事难料，少则三月，多则半载。”他简略答道，略过了后两个问题。军机要事，不便与内眷多言，即便她与众不同。
凌琅华却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王爷，妾身有一不情之请。”
“说。”
“妾身请求，随王爷一同前往北境。”
此话一出，饶是白沐心性沉稳，也不由愕然抬头，断然否决：“胡闹！军中岂是儿戏之地？北境苦寒，战阵凶险，非你一个女子该去之处！”他眉头紧锁，觉得她简直异想天开。
凌琅华却毫无退缩之意，反而更加冷静地陈述理由，仿佛早已深思熟虑：
“第一，妾身并非寻常弱质女流。妾身武功足以自保，剑术骑射皆通，绝不会成为王爷与大军的拖累。宫宴之上，陛下与百官有目共睹。”
“第二，妾身随父行走江湖多年，熟知各地风土人情、山川地貌，更擅野外追踪、侦察反潜之术。北境地形复杂，江湖手段，或可补军方侦缉之不足。”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况且，王爷不觉得此次苍狼部南侵，时机与态势，都有些蹊跷吗？或许，并非单纯边患。”
白沐眼神一凛。他确实觉得此次敌情有异，正命人暗中详查。
“第三，”凌琅华的声音低了下去，却更加清晰，“妾身身为寒王妃，与王爷荣辱与共。王爷在前线浴血，妾身于京中享福，此非夫妻之道，亦非江湖儿女所为。妾身愿赴北境，哪怕只是在后方救治伤员、安抚流民，也算尽一份心力，更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彰显朝廷与江湖联手抗敌之决心，稳固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最后一点，直指政治核心，分量极重。她若留在京城，既是人质，也是靶子。而她若前往北境，与白沐并肩（哪怕是名义上的），无疑是向天下宣告这桩联姻的“实效”，是对那些仍心怀叵测之人的最强力回击。
白沐沉默了。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眼前的女子。她条理清晰，理由充分，甚至考虑到了他未曾细想的政治层面。那份胆识、谋略与担当，让他无法再以简单的“胡闹”视之。
更重要的是，她提到“江湖手段或可补军方侦缉之不足”，以及“并非单纯边患”的暗示，恰好戳中了他心中对此次战事的隐忧。那张兵书中夹带的旧舆图碎片，以及“玄冥”在京西暗市的疑似踪迹，让他不得不怀疑，北境战火背后，是否有更黑暗的影子在操控。
“此事，非同小可。”良久，白沐才沉声道，语气已不似最初那般断然，“本王需禀明陛下，由陛下圣裁。”
这便是松动了。
凌琅华心中微定，行礼道：“妾身静候王爷消息。”
就在白沐转身欲离开栖梧阁，前去宫中请示时，凌琅华忽然又轻声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王爷，您书房兵书中夹着的那张北境旧舆图，朱笔标记的‘落鹰涧’一带，如今……还是那般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吗？”
白沐脚步猛然顿住，霍然回身，眼中瞬间爆发出锐利如鹰隼般的精光，紧紧锁住凌琅华！
“你如何得知那张舆图？还知道‘落鹰涧’？”
那张舆图是他早年探查北境亲手所绘，标记之处极为隐秘，且是数年前的地形，她一个从未踏足北境的江湖女子，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甚至连他私下标注的险地名称都一口道出？！
凌琅华心中也是一惊。她本只想借机暗示自己并非对北境一无所知，并试探那张舆图是否与当前战事有关，却万万没料到白沐的反应如此激烈！
这张看似寻常的旧舆图，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与她正在追查的“玄冥”，又有何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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