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阁书房内，空气仿佛被白沐眼中骤然迸发的锐利寒意冻结。
凌琅华在他的逼视下，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她知道自己触及了某个关键，但此刻绝不能露怯。
“王爷息怒。”她微微垂眸，避开那过于凌厉的目光，声音平稳地解释道，“妾身整理书籍时，无意间看到那张夹在兵书中的旧舆图碎片。图上山川走势标注清晰，朱笔所点几处险要，皆是用兵之地。妾身虽未亲至北境，但自幼随父研习天下舆图、兵法杂记，对北境著名险隘略有耳闻。‘落鹰涧’之名，妾身恰巧在一本前朝行军笔记中见过，形容其‘两山夹一缝，飞鸟难度，形如鹰落’，故而猜测。提及它，只是想提醒王爷，若此涧地势未变，需防敌军据此设伏或奇袭。”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既说明了她为何知道地名，又将关注点引回了军事层面，巧妙地将自己翻看舆图的行为，淡化成了“整理书籍时的无意发现”和“基于知识的合理推测”。
白沐眼中的锐利并未完全消散，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数息。凌琅华的理由天衣无缝，她自幼习武，读兵书舆图似乎也说得通。但那份旧舆图是他早年亲手绘制，标记极其私密，连他身边最亲近的副将都未必清楚全部，她真的只是“无意看到”且“恰好知道”？
然而，她此刻坦荡的眼神和将话题引回军务的敏锐，又让他无法继续深究。或许，真是巧合？又或许，这位王妃的见识，远比他认为的更深。
他缓缓收敛了迫人的气势，但语气依旧沉冷：“王妃倒是博闻强识。不过，军中自有斥候探查，地形变化，岂能依赖旧图与书本？此事不必再提。”
他话虽如此，心中却因凌琅华对“落鹰涧”的警惕而微微一沉。那个地方……确实是他当年探查北境时标注的几处极险要、也极易被忽略的隐秘通道之一。若苍狼部此次真有高人指点……
“你随军北上的请求，”白沐话锋一转，回到了最初的话题，神色复杂，“本王会如实禀明陛下。但你要明白，即便陛下恩准，北境也绝非京城。刀剑无眼，风雪无情，军中更非讲情面之地。你若去了，便不再是寒王妃，而是军中的一员，需遵军法，吃军苦，甚至……直面生死。”
他这话，既是警告，也是一种变相的应允——前提是皇帝同意。
凌琅华心中一定，郑重点头：“妾身明白。若蒙陛下与王爷允准，定当严守军规，不添麻烦，只求略尽绵力。”
白沐不再多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他需要立刻进宫，不仅为请战，也为凌琅华这出人意料的请求，以及那张旧舆图带来的隐约不安。
待他离开，凌琅华才轻轻舒了口气，后背竟隐隐有些冷汗。刚才那一刻白沐的气势，着实骇人。她走到书案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刚才的解释虽暂时过关，但她知道，白沐心中必定存疑。
更重要的是，那张旧舆图碎片上，除了“落鹰涧”，还有一个极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暗记符号，与她父亲密信中所提“玄冥”信物的某些特征，隐约有几分相似！这才是她真正心惊之处。白沐的北境旧舆图上，为何会有可能与“玄冥”相关的标记？是巧合，还是……
她必须去北境。不仅仅是为了应对可能的政治构陷，也不仅仅是为了履行所谓的“夫妻之道”，更是为了查清“玄冥”的真相，为了陇西分舵那七十余条人命！北境战火一起，正是浑水摸鱼、探查线索的绝佳时机。而白沐身边，或许就藏着通往真相的钥匙，或者……就是危险本身。
前路迷雾重重，但她已别无选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