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的奏请,在朝堂上再次引起了一番不大不小的波澜。
皇帝白宸对凌琅华主动请缨随军的举动,在最初的惊诧过后,竟流露出几分赞赏。他正值用人之际,也需要向天下、特别是向依旧心怀不安的江湖势力展示朝廷的信任与合作的诚意。一位王妃不畏艰险亲赴前线,无论实际作用如何,其象征意义和政治价值都非同一般。
经过一番权衡,并与几位心腹重臣商议后,皇帝最终颁下旨意:准寒王妃凌琅华随军北上,以“抚军慰民特使”身份,协助处理战后流民安置、伤员救治等事宜,并“襄助寒王,以固盟好”。这给了她一个正式且相对安全的名分,既满足了她的请求,也限定了她的活动范围,避免了她直接干预军事指挥的尴尬。
同时,皇帝加封白沐为“北境行军大总管”,总揽北境一切军政要务,赋予其临机专断之权,并增调精兵强将、粮草军械,全力支持此次北征。
圣旨下达,寒王府的忙碌达到了顶点。凌琅华也开始着手准备。她并未携带太多华服珠宝,只让星遥收拾了几套利落的劲装、御寒的皮裘、常备的药物,以及一些便于携带的干粮和银钱。最重要的,是她那柄从不离身的佩剑“流云”,以及父亲给的那枚羊脂玉佩。
出发前一日,殷瑟瑟再次来到栖梧阁。她眼圈微红,似乎哭过,拉着凌琅华的手,声音哽咽:“王妃姐姐,北境苦寒,刀兵凶险,您……您一定要保重啊。瑟瑟在京城,会日日为王爷和姐姐祈福,盼你们早日凯旋。”她将一个绣工精致的平安符塞到凌琅华手中,“这是瑟瑟去大相国寺求来的,开过光,姐姐带在身边,聊表妹妹心意。”
凌琅华收下平安符,道了谢,看着殷瑟瑟情真意切的模样,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她几乎可以肯定,殷瑟瑟的眼泪和担忧,绝非为了她,甚至可能也并非全然为了白沐。这平安符,只怕也未必“平安”。
“郡主有心了。王府诸事,还要郡主多费心。”凌琅华客气而疏离地说道。
殷瑟瑟拭了拭眼角,柔声道:“姐姐放心,瑟瑟定会看好家门,等王爷和姐姐归来。”她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姐姐此次北上,听说要经过不少险峻之地,可千万要当心。前些日子京里还有些关于‘玄冥’的捕风捉影的传言,虽说未必是真,但姐姐身份贵重,还是小心为上。”
“玄冥”二字从她口中轻轻吐出,如同毒蛇吐信。
凌琅华心头剧震,面上却不露声色:“多谢郡主提醒。江湖传闻,多是夸大其词,不足为信。”
殷瑟瑟笑了笑,不再多言,又叮嘱了几句保重身体的话,便告辞离去。
看着她袅袅婷婷的背影,凌琅华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殷瑟瑟竟然主动提到了“玄冥”!是巧合的提醒,还是刻意的试探?抑或是……警告?
这个看似柔弱的安平郡主,身上笼罩的迷雾,越来越浓了。
大军开拔之日,京城旌旗招展,鼓角齐鸣。白沐一身玄甲,端坐于神骏的黑色战马之上,冷峻的面容在晨光下如同雕塑。凌琅华则换上了一身便于骑乘的银狐皮镶边骑装,外罩绯色斗篷,青丝束成高马尾,英姿飒爽,与平日王府中的模样判若两人。她骑在一匹温顺但脚力不俗的白马上,落后白沐半个马身。
皇帝亲率百官于城门送行。昭阳公主也来了,拉着凌云帆的手,冲着凌琅华用力挥手,眼中满是钦佩与祝福。凌云帆则对凌琅华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发!”白沐一声令下,声如金铁。
铁流般的军队,缓缓启动,向着北方,向着未知的烽火与谜团,迤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