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营地遇袭后的几日,大军在一种高度戒备的沉默中,加速向边境防线挺进。白沐和凌琅华的伤势在药物和内力调理下,恢复得比预期要快,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陷入了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新状态。
那日晨曦下的血色对视,白沐瞬间失态的暴怒与关切,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闪电,劈开了两人之间那层名为“协议”与“疏离”的坚冰。冰层之下涌动的情感暗流,让彼此都感到陌生与不安。白沐开始刻意回避与凌琅华单独相处,下达命令或商议军务时,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冰冷,甚至比之前更加生硬。然而,他总会“恰好”在凌琅华换药的时间路过军医帐外,或是在分发补给时,“顺便”确认栖梧阁带来的药材是否充足。
凌琅华则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抚军慰民特使”的职责中,协助安置沿途汇聚的流民,处理军中杂务,以冷静到近乎麻木的忙碌,来掩饰左肩伤口牵扯出的、丝丝缕缕的异样心绪。她告诉自己,那日白沐的失控,不过是任何主将对并肩作战者受伤的本能反应,无关其他。可心底某个角落,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那一刻他眼中几乎碎裂的冰层。
比这微妙情感更迫在眉睫的,是来自后方的诡异平静。连续两次精准狠辣的袭击后,“玄冥”如同鬼魅般消失了踪迹,连边境常见的苍狼部游骑骚扰都少了许多。但这反而让白沐和凌琅华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致命。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一场精心编织的阴谋,正悄然进入收网阶段。
寒王府西跨院,密室幽暗。殷瑟瑟面前摊开数封“密信”,纸张泛黄做旧,火漆印鉴仿造得以假乱真,内容直指凌云盟主凌啸天与北境苍狼部暗中往来,约定里应外合,趁朝廷大军北上之际,在陇西等地制造混乱,并提供了数条朝廷边境布防的“机密”作为投名状。信中提到“江湖儿郎已准备就绪,只待北境烽烟最盛时,便可揭竿而起,呼应王师(指苍狼部)”。
伪造者的手段极为高明,不仅模仿了凌啸天的笔迹习惯(通过宫宴后凌琅华留下的“剑书”拓本反复研习),更利用了部分真实信息——如陇西分舵被灭的时间、地点,巧妙地扭曲成“凌云盟清除内部异议者、杀人灭口”的证据;甚至穿插了几句真实的江湖切口和北境地形描述(部分来源于白沐旧舆图上的标记,被她以“关心战事”为名,早年不经意间看到并记下),使得整份证据链看起来环环相扣,恶毒至极。
殷瑟瑟苍白的手指拂过那些“铁证”,眼中是淬毒般的快意。“凌琅华,你以为去北境就能躲开吗?我要让你在最接近希望的地方,坠入绝望的深渊。”她低声自语,随即唤来心腹侍女,“将这些,通过‘那边’的渠道,务必‘自然’地递到御史台王大人的桌案上。记住,要让他以为是自己‘明察秋毫’发现的。”
王御史,正是宫宴上发难被斥的那位。对凌琅华和江湖的嫉恨,加上急于挽回颜面的心态,使他成了最完美的棋子。
数日后,京城朝堂,风云骤变。
王御史手持“确凿证据”,于早朝之上,涕泪俱下,痛陈凌云盟“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的滔天罪行,并直言寒王妃凌琅华北行恐为“掩护与传递消息”,请求陛下立即下旨,派兵围剿凌云盟总舵,擒拿凌啸天,并速召寒王回京,审查王妃!
证据“翔实”,逻辑“严密”,加上部分对江湖本就忌惮深重的朝臣推波助澜,顿时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皇帝白宸震怒,虽觉此事太过突兀蹊跷,但“通敌谋反”乃十恶不赦之首,证据当前,他无法置之不理。尤其北境战事未明,若后方江湖真的生乱,后果不堪设想。
一场针对凌云盟的腥风血雨,已在朝廷的默许和王御史等人的鼓噪下,悄然拉开序幕。而远在北境的白沐和凌琅华,对此还一无所知。
命运的绞索,正在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