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博弈与伪装
三天的时间，在表象的平静下缓慢流逝。
奈布被限制在仆役区和他自己的房间里，不被允许离开主楼，也不被分配任何工作。表面上是“休息”，实际上是软禁。他的窗外时刻有两名守卫巡逻，每次他离开房间去餐厅或盥洗室，总有仆人“恰好”经过，投来看似无意的一瞥。
杰克在玩一场精心的心理游戏。他给奈布空间去思考那个两难的选择，同时又用无处不在的监视提醒他：你仍然在我的掌控之中。
奈布配合着这场游戏。他在餐厅吃饭时，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在走廊上遇到其他仆人时，会礼貌但疏离地点头；他独自在房间时，大部分时间只是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花园，仿佛真的在认真考虑那个关于“留下还是离开”的重大决定。
但暗地里，他的大脑像最精密的机器一样运转。他在记忆庄园的每一个细节：守卫的换班时间、巡逻路线、各个建筑之间的距离、可能隐藏的工具和武器。他在分析杰克的性格、行为模式、弱点。他在脑海中推演各种可能的计划，评估风险和成功率。
第二天下午，莫里斯管家带来了一个消息。
“老爷邀请您共进晚餐，萨贝达先生。”老管家的语气依然恭敬，但眼神中多了一丝审视，“今晚七点，在冬季花园餐厅。请穿得正式一些。”
冬季花园餐厅是庄园里最小、最私密的用餐空间，位于主楼东翼，三面是玻璃，俯瞰着精心打理的内庭花园。奈布知道那个地方——那里通常是杰克接待最亲近的客人或举行小型私人聚会的地方。
这是一个信号。杰克要在这场心理博弈中增加筹码。
“我会准时到达，先生。”奈布平静地回答。
晚上六点半，奈布换上那套深灰色的正式仆人服装——这是他所有衣物中最接近“体面”的一套。他仔细梳理头发，擦亮皮鞋，对着镜子整理领口。镜子里的青年面容清瘦，眼窝深陷，但眼神锐利如刀。
六点五十分，他离开房间，沿着走廊走向东翼。沿途遇到的仆人都对他投以复杂的目光——好奇、嫉妒、警惕。奈布·萨贝达，一个从战场上买回来的仆人，如今被主人特殊对待，这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庄园里，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冬季花园餐厅的门虚掩着。奈布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杰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奈布推门而入。餐厅比想象中更小，只摆放了一张足够四人用餐的圆桌。三面玻璃窗外是深蓝色的夜空，室内点着柔和的烛光和水晶壁灯。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水晶酒杯，中央是一盆盛开的白色兰花。
杰克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望着外面的夜色。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天鹅绒外套，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整个人看起来优雅而从容。
“坐吧，萨贝达。”杰克没有回头，只是做了个手势，“晚餐马上就好。”
奈布选择了一个位置坐下，背对着门——这是下意识的战术选择，确保自己能观察到整个房间和杰克的所有动作。
几分钟后，两名穿着制服的仆人无声地进入，开始上菜：奶油蘑菇汤、烤鲑鱼配柠檬酱、嫩煎小羊肉、烤蔬菜。每一道菜都精致得如同艺术品，分量适中，摆盘考究。
“你们都下去吧。”杰克终于转身，对仆人们说，“没有召唤不要进来。”
仆人们鞠躬退出，轻轻关上门。餐厅里只剩下奈布和杰克，以及餐桌上摇曳的烛光。
杰克在奈布对面坐下，拿起餐巾铺在膝上。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晚餐。
“吃吧，别客气。”杰克微笑着说，“我想我们需要一些……非正式的交流空间。”
奈布拿起刀叉，开始用餐。食物很美味，但他几乎尝不出味道。他的所有感官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分析着杰克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的语气。
“这三天，思考得如何？”杰克切下一小块鲑鱼，看似随意地问。
“还在考虑，老爷。”奈布回答，声音平稳，“这是个重大的决定。”
“当然。”杰克点点头，啜了一口红酒，“人生中真正重要的决定，从来都不容易。但正是这些决定，定义了我们是谁。”
他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奈布脸上：“你知道吗，萨贝达，我一直很欣赏你的……完整性。你从战场上回来，带着创伤，但没有被摧毁。你有一种内在的力量，一种即使被压制也不会消失的韧性。”
奈布没有回应，只是继续用餐。
“大多数人，面对困境时会破碎、妥协、变形。”杰克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哲学的沉思，“他们为了生存，会放弃自己的一部分——原则、尊严、记忆。但你不同。即使是最艰难的处境，你似乎都能保持某种……核心的完整。”
他顿了顿，灰蓝色的眼睛在烛光中闪烁：“这正是我想收藏的东西。不是破碎的残片，而是完整的、鲜活的、燃烧着的存在。”
奈布感到一阵寒意。杰克看透了他，至少看透了表面的那一层。这个男人的洞察力可怕得惊人。
“如果我选择离开，”奈布终于开口，试探性地，“您真的会给我自由吗？”
杰克笑了，那是一个温和但复杂的笑容：“当然。我说到做到。我会给你一笔足够开始新生活的钱，一份新的身份文件，甚至一封推荐信——如果你想要的话。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酒杯边缘：“但我要提醒你，自由是有代价的。在我这里，你受到保护。在外面，世界是残酷的。战争虽然结束，但它的阴影还在。经济不景气，工作难找，像你这样没有背景、只有战场经历的人……很难找到立足之地。”
杰克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而且，你真的认为，离开这里，你就能忘记一切吗？那些战场的记忆，那些死去的战友，那些你曾经发誓要保护却无力保护的人……那些东西会跟着你，无论你去哪里。”
奈布的手微微一顿。杰克准确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不是对囚禁的恐惧，而是对自己的过去的恐惧。
“在这里，”杰克的声音变得柔和，几乎像是安慰，“你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角色，一种新的……归属。你不必再背负那些沉重的记忆。你可以成为我珍视的收藏品，一个被精心保护、完美展示的存在。”
奈布抬起头，直视杰克的眼睛：“一个没有自由的收藏品。”
“自由？”杰克轻笑，“什么是自由？在外面，你被贫困、社会偏见、残酷的现实所束缚。在这里，你被我的保护所‘束缚’。哪种束缚更沉重？哪种束缚能给你更多……平静？”
这是奈布听过的最扭曲的逻辑，但可怕的是，它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在残酷的世界里挣扎求生，和在华丽的牢笼里平静度日，哪一个更好？这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
“我需要更多时间。”奈布最终说，避开了直接回答。
杰克点点头，似乎并不失望：“当然。还有一天时间。慢慢考虑。”
晚餐在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气氛中继续进行。杰克开始谈论一些看似无关的话题：他最近收藏的一幅画、一次去意大利的旅行、对某个哲学理论的思考。他表现得像一个优雅、博学、有深度的贵族，试图用文化和智慧的吸引力来软化奈布。
奈布配合着，适时地回应，表现出适当的兴趣和尊重。他在扮演那个“能够理解主人深度”的完美仆人，同时在心里评估着杰克的每一个举动。
晚餐结束时，杰克突然说：“对了，温室那边的工程恢复了。工匠们已经康复，进度比预期更快。明天下午，主体结构应该就能完成。”
奈布的心脏猛地一跳，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我想，也许你该去看看。”杰克继续说，观察着奈布的反应，“毕竟，那是为你准备的地方。亲眼看看，也许能帮助你……做出决定。”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威胁，也是一个诱惑。让奈布亲眼看到那个即将完成的囚笼，让他感受那种迫近的恐惧，也许就能迫使他选择“留下”，因为相比之下，“离开”带来的不确定性似乎更加可怕。
“如果您允许的话。”奈布平静地回答。
“当然。”杰克微笑，“明天下午三点，我会亲自带你去参观。”
离开冬季花园餐厅时，奈布感到一种沉重的疲惫。与杰克的心理博弈耗费了他巨大的精力。这个男人的每一句话都像精心编织的网，试图从各个角度困住他。
回到房间，奈布没有立刻休息。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月亮被云层半掩，庄园笼罩在朦胧的黑暗中。巡逻的守卫提着煤油灯，在花园小径上缓慢移动，灯光在夜色中划出微弱的光弧。
明天下午三点。参观温室。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在囚笼彻底完成之前，获取更多信息，或者……采取行动。
但风险极高。杰克一定会加强戒备，而且会亲自在场。任何可疑的举动都可能让整个计划提前暴露。
奈布需要一个新的策略。一个既能应对明天的参观，又能为最终逃脱创造机会的策略。
他走到床边，掀开床垫，再次取出那个廓尔喀弯刀的刀鞘。手指抚摸过皮革上的纹路，那些古老的图腾仿佛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想起了巴哈杜尔的话：“真正的战士，不仅知道如何进攻，还知道何时伪装，何时等待。”
也许，是时候改变策略了。
奈布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他需要扮演一个角色——一个在恐惧和诱惑之间摇摆，逐渐被杰克的“保护”和“珍视”所打动的角色。
他要让杰克相信，那个两难的选择正在起作用，奈布·萨贝达正在逐渐接受自己的命运，接受成为“收藏品”的可能性。
这是一种危险的伪装，因为它要求他真正靠近那个囚笼，真正与杰克建立更深的、更扭曲的连接。但如果成功，它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机会——更多的自由活动空间，更少的监视，甚至可能获取一些关键信息或工具。
奈布深吸一口气，开始练习表情。他需要表现出犹豫、动摇、逐渐软化。他需要让杰克看到“转变”的迹象，但又不至于太过突然而引人怀疑。
这是一个走钢丝般的平衡。太慢，可能来不及在囚笼完成前采取行动；太快，可能让杰克产生怀疑。
第二天早上，奈布在餐厅吃早餐时，刻意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当其他仆人交谈时，他没有参与，只是静静地吃着。当有人提到杰克的名字时，他的动作会微微停顿，然后继续。
这些细微的举动，都被暗中观察的眼睛记录下来，汇报给杰克。
午餐后，奈布回到房间，开始为下午的参观做准备。他换上一件干净但朴素的衣服，仔细梳理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整洁得体，但又不过分刻意。
两点五十分，有人敲门。是莫里斯管家。
“老爷请您去书房，萨贝达先生。然后一起去温室。”
奈布点点头，跟随管家走向三楼书房。他的心跳平稳，呼吸均匀，但内心却像拉紧的弓弦。
书房里，杰克已经准备好了。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休闲外套，看起来轻松随意。
“啊，萨贝达。”杰克转过身，脸上带着微笑，“准备好了吗？去看看你的……新家。”
那个词——“家”——让奈布感到一阵恶心，但他控制住了表情，只是微微低下头：“是的，老爷。”
他们一起离开主楼，走向温室。阳光很好，花园里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切都显得宁静美好。但奈布知道，在这美好的表象下，隐藏着一个正在成形的噩梦。
温室门口，两名新的守卫站在那里。奈布注意到他们的装备更加精良，腰间挂着警棍和手枪，眼神锐利而警惕。
“为了安全。”杰克解释道，推开温室的门，“毕竟，上次的意外提醒我们，即使是庄园内部，也需要加强戒备。”
他们走进温室。白天的温室与夜晚完全不同。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照亮了层层叠叠的植物，空气中弥漫着温暖湿润的气息，混合着花香和泥土的味道。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与那个隐藏在深处的“陈列柜”格格不入。
杰克带着奈布沿着主走道前行。他们经过了那些常见的热带植物区、兰花培育区、柑橘树区，最终来到了最深处——那个被白色纱帘隔开的区域。
奈布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看到了那个未完成的陈列柜——不，现在已经几乎完成了。
纱帘被拉开，露出了里面的景象。巨大的橡木陈列柜已经组装完成，高达两米多，宽约一米二，深度足够容纳一个成年人站立。柜体被打磨得光滑如镜，反射着温室内明亮的光线。正面是两扇玻璃门，边缘镶嵌着精美的黄铜装饰，中央是一个复杂的机械锁具。
柜子内部铺着深红色的天鹅绒衬垫，顶部和底部隐藏着照明系统——不是普通的灯具，而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能够调节亮度和色温的特殊光源，旨在以最佳方式“展示”内部的“藏品”。
更令人不安的是柜子内部的机械装置。奈布看到一些隐蔽的支架和皮带，显然是为了固定“藏品”的姿态而设计的。角落里还有一个通风系统，确保空气流通。
“怎么样？”杰克轻声问，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自豪，“比你想象的更……精致，不是吗？”
奈布强迫自己走近一些，仔细观察。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柜面，感受着木材的纹理。他在评估这个装置的强度，寻找可能的弱点。
“锁具是特别定制的。”杰克走到柜子正面，指着那个复杂的机械锁，“三重保险，需要特定的钥匙和密码才能打开。即使从内部，也无法轻易破坏。”
奈布的目光落在锁具上。那是他在图纸上见过的设计，但实物更加精致，也看起来更加坚固。
“照明系统可以模拟自然光的变化，从黎明到黄昏。”杰克继续介绍，像一个热情的收藏家在展示他最得意的作品，“通风系统确保空气新鲜，温度控制系统维持最适宜的温度。甚至还有一套隐藏的音响，可以播放舒缓的音乐……为了营造最完美的展示环境。”
每一个细节都显示着杰克的用心，也显示着这个囚笼的不可逃脱性。
“为什么要……展示？”奈布问，声音里注入了一丝真实的困惑。
杰克转过身，看着奈布，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因为美需要被看见，萨贝达。你的美——那种完整的、燃烧的、不屈的美——不应该被隐藏。它应该被展示，被欣赏，被……珍视。”
他走近奈布，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在这个柜子里，你会被完美地保护起来。没有外界的伤害，没有残酷的现实，没有痛苦的记忆。只有美，只有平静，只有……永恒。”
奈布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杰克真的相信这一切。他真的认为这是一个“保护”，一种“珍视”。
“进去看看吗？”杰克突然提议，眼睛紧盯着奈布的反应。
这是一个测试。杰克想看看奈布对这个囚笼的真实态度。
奈布犹豫了。进入那个柜子意味着将自己完全置于杰克的控制之下，哪怕只是暂时的。但拒绝，也可能引起怀疑。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好。”奈布轻声说。
杰克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是满意的微笑。他拿出钥匙，插入锁孔，旋转，输入密码，最后按下一个隐藏的按钮。伴随着一系列机械的轻响，玻璃门缓缓打开。
奈布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柜子。
内部空间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宽敞，但那种压迫感却更强烈。深红色的天鹅绒衬垫吸走了大部分声音，让内部的空气显得异常安静。他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在玻璃门上，像是一个被困在镜子里的幽灵。
杰克站在外面，透过玻璃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表情。
“完美。”杰克轻声说，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的艺术品，“你在这里……完美。”
奈布强迫自己放松身体，让表情保持平静。他在内部仔细观察：锁具的结构、通风口的尺寸、照明系统的位置、那些固定装置的安装点……
“感觉如何？”杰克问。
“……很安静。”奈布回答，这是实话。
杰克笑了：“是的，安静。远离一切喧嚣和烦恼。”他停顿了一下，“你可以在里面待一会儿，感受一下。我就在外面。”
说完，杰克后退了一步，但并没有关上门。他站在几步之外，观察着奈布在柜子里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奈布知道，这是一个关键的考验。杰克想看看他是否会恐慌，是否会试图逃离，或者……是否会逐渐接受这个环境。
他选择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感受”这个空间。实际上，他在记忆内部的结构，计算着如果被关在里面，需要多久才能破坏某个特定部分。
大约五分钟后，奈布睁开眼睛。
“我想出来了。”他说。
杰克点点头，没有强迫他停留更久。奈布走出柜子，感觉像是从水底浮出水面，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
“怎么样？”杰克问，锁上柜门。
“……我需要更多时间考虑。”奈布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动摇。
杰克满意地笑了。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奈布没有激烈反抗，没有恐慌，而是表现出一种犹豫和动摇。这正是“转变”的开始。
“当然。”杰克说，“明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晚上，给我你的答案。”
他们离开温室，走回主楼。一路上，杰克显得心情很好，甚至哼起了一首轻快的小调。
回到房间后，奈布坐在床边，回想着刚才在柜子里的每一秒。他摸清了内部结构，评估了逃脱的难度——很高，但并非不可能。关键在于外部帮助，以及精确的时机。
傍晚时分，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出现了。
奈布被允许去图书馆为杰克取几本书。这是三天来他第一次被允许进入主楼的其他区域，而且没有守卫直接跟随——显然，杰克开始放松对他的监视，作为对今天“良好表现”的奖励。
在图书馆里，奈布快速找到了杰克要的书。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本厚重的建筑图册上——那是庄园的原始建筑设计图，包括主楼、温室、附属建筑，甚至包括地下管道和通道系统。
奈布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在附近。然后，他抽出那本图册，快速翻到温室的部分。
图纸上详细标注了温室的结构、支撑点、玻璃安装方式、电路走向、水管系统……还有一样他之前不知道的东西：一条从温室通往主楼地下室的维修通道，用于管道维护，入口隐藏在温室工具房的地板下，出口在主楼地窖的杂物间。
奈布的大脑飞速运转。这条通道可能被封锁，可能被监视，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机会。一个从内部破坏温室结构，或者悄悄离开庄园的机会。
他迅速记下通道的精确位置和结构，然后将图册放回原处，拿起杰克要的书，离开了图书馆。
回到房间后，奈布拿出铅笔和小本子，凭着记忆绘制出通道的示意图。他的心跳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希望。
这条通道，可能是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突破口。
但如何使用它？何时使用它？需要外部配合吗？这些问题需要仔细考虑。
奈布坐在黑暗中，思考着。明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晚上他要给杰克答案。无论他的选择是什么，杰克都可能采取行动——要么将他正式纳入“收藏”，要么放他离开（然后暗中监视或追踪）。
他需要在这之前采取行动。但巴哈杜尔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他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全，是否还在计划另一次救援。
独自行动的风险极高，但等待同样危险。
奈布的目光落在窗外。月亮已经完全升起，银色的光芒洒在花园里。远处，温室的玻璃顶棚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像一只巨大的、沉睡的眼睛。
在那个温室的深处，一个华丽的囚笼已经准备就绪，等待着它的“藏品”。
而在囚笼之外，被囚禁的雀鸟正在磨砺它的喙与爪，准备在黎明到来之前，唱出最后一曲自由的歌。
无论明天带来什么，奈布·萨贝达知道，他不会进入那个柜子。
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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