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寒意透骨。林微澜甚至来不及细细梳洗,只在寝衣外匆匆披了件斗篷,便带着拂云,乘上早已备好的马车,直奔西城绣坊。
心脏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撞得耳膜嗡嗡作响。仿制绣屏被偷了?那幅她特意叮嘱苏云晚暗中制作的、以备不时之需的赝品?!
是谁?目的是什么?
马车在清冷的晨雾中疾驰,街市尚未完全苏醒,只有早起的贩夫走卒零星穿行。林微澜紧紧攥着斗篷的边缘,指尖冰凉。仿制绣屏的存在,只有她、苏云晚,以及参与制作的寥寥几位绝对心腹的绣娘知晓。绣屏完工后,一直藏在绣坊最隐秘的库房夹层里,连每日洒扫的仆妇都不知。
贼人如何得知?是绣坊出了内鬼,还是……对方的手段,已经高明到可以洞悉她所有的未雨绸缪?
更让她心寒的是,对方不偷真品,不偷金银,偏偏偷走了那幅仿制品!这意味着,贼人知道真品与仿品的区别,知道仿品的存在,甚至……知道仿品可能蕴含的某种价值或用途!
难道是自己身边,从一开始就潜伏着看不见的眼睛?
马车在绣坊后巷停下。林微澜下车,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沉。后门虚掩,门轴有新鲜的撬痕,门内隐约传来压抑的啜泣和低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晨雾的湿冷。
她推开后门,快步走入。院内比上次遇袭后更加狼藉。晾晒的丝线、布料被扯得到处都是,几只染缸被打翻,各色染料泼洒一地,染污了青石板。几个绣娘面色惊惶地聚在廊下,见她来了,如同见到救星,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哭诉。
“小姐!您可来了!吓死我们了!”
“昨夜……昨夜闹鬼了啊!一点声响都没有,那绣屏就不见了!”
“苏娘子她……她又受伤了!”
林微澜心猛地一揪,拨开人群,快步走向苏云晚的住处。房门半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苏云晚半倚在床头,脸色惨白如纸,左肩包扎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有血渗出。她见到林微澜,挣扎着想下床,被林微澜疾步上前按住。
“别动!怎么回事?伤得重不重?”林微澜急问,目光扫过她肩头的伤,又看向旁边正在收拾药箱、面色沉凝的老大夫。
“小姐……奴婢没用……”苏云晚声音虚弱,带着哭腔和深深的自责,“那绣屏……丢了……奴婢没能守住……”
“先说伤!”林微澜打断她,看向老大夫。
老大夫拱手道:“回小姐,苏娘子肩头是刀伤,伤口不深,但流血不少,幸未伤及筋骨。只是惊吓过度,又失血,需好生静养些时日。老夫已开了止血生肌的方子,按时服用,勤换药便是。”
林微澜松了口气,对老大夫道了谢,让拂云取诊金,送大夫出去。屋内只剩她与苏云晚二人。
“现在,慢慢说,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点细节都不要漏。”林微澜坐在床沿,握住苏云晚的手。
苏云晚定了定神,强撑着虚弱,断断续续地叙述起来。
昨夜子时过后,她因手臂旧伤疼痛,睡得并不踏实。朦胧间,似乎听到后院库房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瓦片松动的“咔哒”声。她起初以为是野猫,但心中莫名不安,便披衣起身,想去查看。
她并未点灯,借着微弱的月光,悄悄摸到库房附近。库房门锁完好,窗户紧闭。她正疑惑是否自己听错了,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库房侧面那扇极少开启、用来通风的高窗,窗纸似乎破了一个极小的洞。
她心中警铃大作,库房重地,门窗每日都有检查,怎会无故破损?她屏住呼吸,悄悄挪到窗下,透过那个小洞往里看。月光从破洞漏入一丝,隐约照见库房内,一个黑影正站在那存放仿制绣屏的木架前,手中似乎拿着什么工具,正在小心翼翼地撬开木架后的夹层暗门!
苏云晚大骇,不及细想,也忘了呼救,本能地就想冲进去阻止。她猛地推开库房门,大喝一声:“谁?!”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她会出现,动作一顿,随即猛地转身!借着门外漏入的微光,苏云晚只看见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睛,和一道雪亮的刀光!
她下意识侧身躲闪,刀锋擦着她的左肩划过,带起一蓬血花和剧烈的疼痛。黑影趁她吃痛踉跄,如狸猫般敏捷地从她身侧掠过,冲出库房,手中似乎抱着一个长条状的、用黑布包裹的东西——正是那幅仿制绣屏!
苏云晚想去追,但肩头剧痛,血流如注,刚追出两步便眼前发黑,扶住门框才未倒下。而那道黑影,几个起落便翻过后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无声无息。
“你看清那人的样貌了吗?身形?衣着?可有什么特征?”林微澜急问。
苏云晚摇头,因失血和疼痛,嘴唇微微颤抖:“没……没看清脸,蒙着面。身形……不算高大,但很精悍,动作快得不像常人。穿的是深灰色夜行衣,料子普通,看不出特别。但他转身时,奴婢好像……好像看到他腰间挂着一个东西,在月光下反了一下光,像是……像是一片金属的羽毛?”
金属羽毛?林微澜心头剧震!是巧合,还是……
“还有,”苏云晚努力回忆,“他冲出库房时,好像……好像在地上掉了什么东西。奴婢当时疼得厉害,没顾上看。天亮后,钱嫂子她们在库房门口捡到了这个。”
她从枕边摸出一个小小的、用帕子包着的物件,递给林微澜。
林微澜接过,打开帕子。里面是一片薄薄的、约莫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被打磨成羽毛的形状,边缘锋利,在晨光下泛着冷冷的银灰色光泽。羽片的一端,有一个极小的穿孔,似乎原本是系在什么上面的。
这片金属羽毛,与沐风那枚玉佩的羽毛形状,有七八分相似!但质地、大小、工艺皆不相同。玉佩温润,是信物;而这金属羽片,冰冷锋利,更像是一种……暗器?或者标记?
是“鹰眼”的人?可沐风昨日才给她玉佩示好,为何夜间就派人来盗绣屏?还伤了苏云晚?若真是“鹰眼”所为,目的何在?那仿制绣屏对他们有何价值?
不,不对。沐风若有心要那绣屏,大可直言,或暗中安排,何必用这种粗暴的、留下痕迹的方式?还留下这明显的金属羽片?这更像是一种……栽赃?或者,是在用这种方式传递某种信息?
“除了这片羽毛,现场可还留下其他痕迹?脚印?工具?”林微澜追问。
苏云晚摇头:“奴婢问过了,没有。那人手脚极其干净,除了这片羽毛,什么都没留下。库房夹层的暗门是被一种特制的薄刃划开的,切口整齐,寻常贼人绝无这等工具和手法。”
专业。精准。目标明确。留下似是而非的标记。
这不是普通的盗窃,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带着强烈目的性的行动。
“绣坊其他人呢?昨夜可曾听到动静?”林微澜问。
“问过了,都说睡得很沉,什么也没听见。奴婢后来疼晕过去,是钱嫂子起夜发现库房门开着,奴婢倒在血泊里,才惊动了大家。”苏云晚眼中含泪,“小姐,是奴婢没用,又给您添乱了……那绣屏丢了,会不会惹来大祸?”
“屏丢了就丢了,人没事就好。”林微澜拍拍她的手,温声安慰,心中却沉重无比。仿制绣屏本身价值有限,但它关联着真品,关联着望江楼那场风波,更关联着她某些未雨绸缪的打算。它的失窃,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你好好养伤,绣坊的事,暂时交给钱嫂子打理。对外就说,昨夜进了小毛贼,偷了些不值钱的丝线,你追贼时不慎摔伤。仿制绣屏的事,绝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包括绣坊里的人。”林微澜沉声吩咐。
“是,奴婢明白。”苏云晚重重点头。
安抚好苏云晚,林微澜又仔细查看了库房和贼人可能进出的路径。正如苏云晚所说,除了那片金属羽毛,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贼人对绣坊内部结构似乎颇为熟悉,选择了一条最隐蔽、最不易被察觉的路线。高窗上那个小洞,是用一种特制的、带吸盘的工具从外面弄破的,手法专业。
她将那片金属羽毛仔细收好,心中疑云重重。离开绣坊,她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让马车驶向另一个方向。
“小姐,我们去哪儿?”拂云问。
“清茗轩。”林微澜闭目靠在车厢上,声音带着疲惫。她需要见沐风,立刻,马上。那片金属羽毛,还有昨夜发生的事,她必须弄清楚。
然而,到了清茗轩,掌柜却告诉她,沐风先生今日一早便出城公干去了,归期未定。扑了个空。
是巧合,还是有意避开?
林微澜心中疑虑更甚。她留下口信,说有事相询,请沐风先生回城后务必一晤。然后,她让马车调头,去往另一个地方——永嘉郡主府。
既然暂时找不到沐风,她需要从别的渠道,了解一些信息。永嘉郡主是安阳长公主之女,消息灵通,且对她一直保有善意。
郡主府门房见是她,连忙通传。不多时,永嘉郡主身边的嬷嬷亲自出来,将她引入内院花厅。
永嘉郡主正在修剪一盆菊花,见她来了,放下银剪,笑盈盈地迎上来:“林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我还说过两日下帖子请你来赏菊呢。”
“见过郡主。”林微澜行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冒昧前来,是有一事,心中不安,想向郡主打听打听。”
“哦?何事?坐下慢慢说。”永嘉郡主拉她坐下,吩咐丫鬟上茶。
“郡主可曾听说,近日京城中,可有什么……身份特殊、身手了得的江湖人物,或是……来历不明的暗探之流出没?”林微澜斟酌着问。
永嘉郡主挑了挑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可是遇到了麻烦?”她打量了一下林微澜略显苍白的脸色,又想起望江楼之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可是因为前些日子那桩案子,心里不踏实?”
“不瞒郡主,绣坊昨夜又遭了贼,虽未损失贵重之物,但管事受了伤,贼人身手不凡,行事诡秘,留下些……让人不安的痕迹。”林微澜半真半假地说道,没有提仿制绣屏和金属羽毛。
永嘉郡主闻言,神色也凝重了些:“竟有此事?京兆府是做什么吃的!接连出事!”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不过,你这一问,我倒想起一桩事。前几日听母妃提起,陛下因黑石峪一案,龙颜震怒,除了明面上的三司会审,似乎……还动用了些‘暗处’的力量,在查一些更深的东西。那些人身手了得,行踪隐秘,只听命于陛下,连母妃也不太清楚详情。你遇到的贼人,会不会……”
陛下的人?林微澜心下一凛。如果是皇帝派出的暗探,为何要去偷一幅仿制绣屏?难道皇帝连她暗中制作仿品的事都知道了?这是在警告她不要有小动作,还是……那幅仿制绣屏里,藏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不,如果是陛下的人,行事何须如此鬼祟?留下金属羽毛这种明显的标记?直接召她入宫问话,或者让张德全传旨,岂不更方便?
“除了陛下的人,可还有别的?”林微澜追问。
永嘉郡主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京城水深,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有些暗地里的勾当,便是母妃也未必尽知。不过,你且放宽心,你如今是陛下‘记挂’的人,等闲人不敢轻易动你。绣坊那边,我让府里派两个会拳脚的婆子过去帮着看护几日,你也多加小心。”
“谢郡主关怀。”林微澜真心道谢。永嘉郡主的善意,在这冰冷诡谲的局势中,显得尤为珍贵。
从郡主府出来,已是午后。林微澜心中依旧沉甸甸的。沐风不在,永嘉郡主也不知详情。那片金属羽毛和失窃的绣屏,像两根刺,扎在她心里。
回到林府,林瀚已在等她,面色比早晨更加凝重。
“澜儿,你回来了。绣坊的事,为父听说了。”林瀚屏退左右,低声道,“为父刚下朝回来,朝中……又有新动向。”
“父亲请讲。”
“刘敏之在狱中,‘突发急病’,昨夜……死了。”林瀚声音干涩。
林微澜瞳孔一缩:“死了?这么巧?”
“是,太巧了。周文清也受了重刑,据说奄奄一息,但咬死不曾再攀咬他人。陛下今日在朝上,脸色很不好看。”林瀚忧心忡忡,“还有,太子一党的几位官员,今日联名上疏,为太子陈情,言太子乃遭奸人蒙蔽,恳请陛下明察。而宸王那边……也有几位武将上书,言北境防务紧要,请陛下让宸王早日‘思过’完毕,回衙署理事。”
太子党和宸王系,都在试图反扑,试图从这场清洗中挣脱出来,甚至反咬一口。朝局不仅没有因清洗而明朗,反而更加混沌凶险。
“陛下如何反应?”
“陛下留中不发,未置可否。”林瀚叹道,“圣心难测啊。澜儿,为父总觉得,这场风波,远未到平息的时候。绣坊接连出事,恐怕……也是这风雨欲来的征兆。你近日,千万千万,要小心再小心。”
“女儿明白。”林微澜点头。她想起那片金属羽毛,想起失踪的沐风,想起仿制绣屏可能带来的未知风险。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她,正站在这风暴眼的边缘。
是夜,林微澜独坐灯下,面前摊着那片冰冷的金属羽毛,和沐风赠予的温润玉佩。两件羽毛状的信物,代表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两种可能互相冲突的身份。
仿制绣屏失窃,刘敏之暴毙,朝局暗涌,沐风失踪……所有这些,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而她自己,仿佛成了网上一个挣扎的猎物,又或是……某个猎人抛出的诱饵。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目光落在沐风的玉佩上,想起他说的“济世堂”,想起那句“北境风寒,需桂枝三钱”的暗语。也许,那里能有线索?关于这片金属羽毛,关于昨夜的神秘窃贼,甚至……关于“鹰眼”与皇帝之间,那微妙难言的关系。
去见那个姓孙的跛脚郎中,风险巨大。那可能是“鹰眼”真正的据点,也可能是一个陷阱。但此刻,她没有更好的选择。沐风不在,张德全那条线太过被动且充满变数,她需要主动获取信息,至少,要弄清楚这片金属羽毛的来历。
她将沐风的玉佩贴身戴好,又检查了一下张德全给的蜡丸。然后,她铺开纸笔,开始写信。一封给父亲林瀚,简单说明若自己明日未归,该如何应对。另一封给苏云晚,叮嘱她安心养伤,看好绣坊,无论发生什么,以保全自身和绣娘们为要。
写完信,用火漆封好,交给拂云,郑重嘱咐她收好,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开启。
“小姐,您……您要去哪儿?奴婢跟您去吧!”拂云眼圈红了,声音带着哭腔。
“我去见一个人,打听点事。你跟着反而不便。”林微澜替她擦去眼泪,语气温和却坚定,“在家好好待着,等我回来。若明日晌午我未归,便将信交给父亲。记住,无论谁问起,都说我身子不适,在房中歇息,不见客。”
拂云咬着唇,重重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子时将至,万籁俱寂。林微澜换上一身最普通的深灰色粗布衣裙,用布巾包住头发,脸上略作修饰,掩去原本姣好的容貌。她揣好金属羽毛和少许碎银,悄然从后园角门溜出林府,融入深沉的夜色。
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她朝着城南走去。夜色中的京城,褪去了白日的繁华喧嚣,显露出它冰冷、幽暗的底色。小巷深黑,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更夫遥远的梆子声。
济世堂位于城南一条僻静的老街,门脸不大,此时早已熄灯闭户,黑漆漆一片。林微澜在街对面阴影里观察了许久,确认四周无人,才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按照特定的节奏,轻轻叩响了门板。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三长两短,再三下。
门内寂静片刻,然后,传来一阵迟缓的、伴随着“笃、笃”声响的脚步声。门闩被拉开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在昏暗光影下看不真切的脸探了出来,声音沙哑:“这么晚了,谁啊?抓药明日请早。”
“北境风寒,需桂枝三钱,老姜五片,红枣七枚,三碗水煎成一碗。”林微澜压低声音,快速说出暗语,同时,将沐风所赠的羽毛玉佩从门缝中递了进去。
门内沉默了一瞬。那只枯瘦的手接过玉佩,似乎在仔细摩挲查看。片刻,门缝开大了一些,一个佝偻的、拄着拐杖的身影完全显露出来,是个五十来岁、左腿微跛的干瘦男子,应该就是孙郎中。
他借着门外微弱的天光,仔细打量了林微澜一番,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极快的精光。
“进来吧。”他侧身让开,声音依旧沙哑。
林微澜闪身进入。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夜色和凉意。堂内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光线昏暗,只柜台上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
孙郎中走到柜台后,将玉佩放在灯下又看了看,才抬头看向林微澜,目光锐利如鹰,与方才的佝偻老态判若两人。
“这玉佩,是沐风给你的?”他问,声音压得很低。
“是。”林微澜点头,从怀中取出那片金属羽毛,放在柜台上,“昨夜,有人用这东西,伤了我的人,偷走了一件要紧之物。先生可认得此物?”
孙郎中拿起金属羽毛,凑到灯下,只看了一眼,脸色骤然一变!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微澜,眼中充满了惊疑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凝重。
“这‘鹰羽镖’……你从何处得来?!”
鹰羽镖?果然是一种暗器或标记!
“昨夜贼人遗落现场。”林微澜紧盯着他,“先生认得?此物……可是‘鹰眼’所有?”
孙郎中捏着那枚冰冷的金属羽毛,手指微微发颤,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摇头,声音干涩:
“是‘鹰眼’的信物没错。但……不是我们这边的‘鹰眼’。”
林微澜心头猛地一沉:“什么意思?”
孙郎中抬起头,昏黄的灯光映着他凝重的脸,一字一句道:
“这‘鹰羽镖’,是‘灰羽’的标记。他们……是‘鹰眼’中的叛徒,也是……最危险的清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