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阿斯加特中枢区域边缘。
战场已化为炼狱。瓦尔里德装甲多处破损，能量读数在危险区间剧烈波动。珑的周围，是层层叠叠的机械残骸和能量爆炸留下的焦痕。然而，更多的敌人仍在涌来，而且……性质变了。
新出现的敌人不再是制式的猎杀机械或普通尖兵。它们体型更小，动作却诡异迅捷到违反常理，外壳流转着仿佛液态金属的光泽，这是用于保护核心区域的机械近卫军。
更让珑感到压力的是，古瑞德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战场边缘。
但此刻的“芬里尔”装甲，行动间却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和滞涩，冰蓝的眼灯光芒也显得呆板恒定，攻击模式变得极其程序化且不计代价，仿佛……一具被更高意志远程操控的精致傀儡。
一个苍老、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通过公共广播频道，同时也在珑被强行接入的某个高层级指挥链路中响起：
“别白费力气挣扎了，GA-12。”
是加斯的声音。不，更准确说，是占据了古瑞德装甲通讯端口，甚至可能通过某种技术暂时覆盖或影响了古瑞德部分神经接驳的意志。
“你的计算很精妙，你的牺牲精神也令人……玩味。” 那声音平淡地评价着，仿佛在审视一个出错的实验样本，“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现在回头，交代你的真实意图和同党，或许还能保留你作为尖兵的剩余价值。否则……。”
就在这绝境之中，珑的面甲内部，一个来自“α”区域的、极其微弱却特定的能量波动反馈信号，突然跳动了一下，然后……熄灭了。
几乎同时，加斯那始终平稳无波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紧接着，：
“什么？！这不可能！”
那声音里充满了计划被打乱的震怒与难以置信。因为在他掌控的全局监控中，那个代表着“α”区域最高囚禁单元生命与屏蔽状态的指示灯，在刚刚那一瞬，竟然从恒定的“锁定/静默”状态，变成了无法识别的“紊乱”，随即……信号丢失？！
赫雅·埃达斯……不见了？从那个理论上绝对无法逃脱的“白箱”中？！
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就是这刹那！
珑一直低垂的头缓缓抬起。
他居然……轻轻笑了一下。声音透过破损的通讯器传出，带着电流杂音，却清晰无比：
“呵呵……很意外吧？”
他不再试图防御或闪避，甚至放松了装甲的部分能量输出，只是静静悬浮在那里，面对着即将把他吞没的毁灭性能量洪流，对着那隐藏在阿斯加特最深处的加斯说道：
“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这句话如同冰锥，刺破了加斯因意外而产生的短暂混乱。
“这样做有意义吗？” 加斯的声音恢复了部分平静，但依旧能听出压抑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牺牲自己，换取一个早已失去价值、甚至可能成为累赘的创造者的短暂自由？这不符合逻辑，GA-12。你的行为毫无效率可言。”
“有意义吗？” 珑重复着这个问题，语气里的嘲讽意味更浓了。他环顾四周虎视眈眈的敌人。
然后，他抬起头，对着虚空，对着那个可能只是冰冷程序的“意志”，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就是你永远无法理解的地方。”
“真的会有人，为了别人，拼上自己的性命！不是出于计算，不是出于利益，甚至不是出于所谓的‘忠诚’或‘使命’！”
“因为——”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终的、也是隐藏最深的真相炸弹，声音冰冷如万载寒冰：
“你只是一个模仿‘加斯’的AI！一个按照既定程序运行、永远无法理解人类情感的冰冷逻辑集合体！真正的加斯长老……早就死在当年的石英城事件里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数道毁灭性的能量光束，将银灰色的身影彻底吞没。
爆炸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中枢区域。
………
将赫雅小心翼翼放入还能勉强运作的紧急单人救援舱，瑞的手指在启动面板上快速设定坐标——联合军舰队当前大致所在的空域外围。他不敢设定得太近，担心阿萨的防空火力。
舱门缓缓闭合，透过最后一丝缝隙，赫雅苍白却带着无比坚定与温柔的目光与他对视，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虚弱和舱内系统启动的嗡鸣而无法传达。
瑞用力点了点头，舱门彻底关闭，锁死。伴随着压缩气体喷射的嘶鸣，小巧的救援舱化作一道微弱的流光，沿着预设的弹射轨道，冲破阿斯加特外壁某个不起眼的破损口，射向外面那片被战火映亮的冰冷太空。
做完这一切，瑞甚至没有时间目送救援舱消失。蓝雀最后通牒般的催促和导航中那个不断闪烁。，同死亡倒计时般的红色坐标，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在他的意识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发射口，转身，“艾尔西亚”装甲推进器功率全开，化作一道撕裂内部昏暗光线的紫电，朝着阿斯加特最核心、最禁忌的区域——控制中枢，全速突进。
广义控制中枢，主控大厅。
眼前的景象，让疾驰而至的瑞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骤然僵停在入口处，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成针尖大小。
大厅宏伟而冰冷，无数全息屏幕和数据流如同瀑布般从高耸的穹顶垂落，又在中央汇聚成一个巨大、缓慢旋转的立体星图。
但这一切，都无法吸引瑞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他的全部视线，都被大厅中央那触目惊心的一幕死死攥住——
银灰色的瓦尔里德装甲，那个总是挺直如松、冷静如冰的身影，此刻正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态，半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装甲表面布满了焦黑的灼痕，身上布满了红色的电流，瑞通过面甲可以清楚的看到，珑的生命维持系统，以及神经信号单元，都被连接在了后面的中央主机上面。
而在珑的前方不远处，站立着另一个被操控的傀儡——“芬里尔”装甲包裹下的古瑞德。
加斯的声音，通过大厅的广播系统，带着一种绝对掌控者的漠然响起，声音似乎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也直接钻入瑞的脑海：
“欢迎，最后的变量，GA-17。”
“如你所见，你的兄弟，GA-12，做出了一个……有趣的选择。他试图以自身为饵，甚至不惜攻击中枢，来吸引注意力。很勇敢，但也很天真。”
“现在，他成为了‘方舟’最终防御协议‘共生锁’的一部分。他的生命体征、能量核心、乃至意识残留，都已与中央主机深度绑定。”
“这意味着，任何试图强行破坏中央主机，干扰‘方舟’核心控制的行为——” 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都会导致绑定协议的反向过载。主机受损的同时，过载的能量会瞬间流经他的每一个纳米单元，每一根神经索……”
“通俗点说，” 加斯AI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遗憾，“摧毁主机，就等于亲手……处决你的兄弟。”
“现在，选择吧，Ga-12。”
“是完成你那可笑的‘拯救’与‘阻止’，背负着杀死至亲的罪孽，换取一个可能依然无法改变结局的未来？”
“还是……放弃抵抗，眼睁睁看着‘方舟’启动，看着元星被彻底榨干，看着所有你在乎的人随同这个旧世界一起沉沦？”
“我很期待你的答案。毕竟，观察智慧生命在绝对困境下的抉择，是数据模型中……最有价值的参数之一。”
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一根根钉入瑞的心脏。
摧毁主机，阻止“方舟”，但代价是珑……
放弃攻击，珑或许能暂时存活，但赫雅的努力、联合军的奋战、所有人的希望……都将化为泡影，元星将迎来终极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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