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的薄荷糖

入夏的雨总来得急，第二节晚自习时，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把梧桐叶的影子晃成模糊的碎影。江渝攥着笔，盯着数学卷上的函数题发怔——转来这所高中后，他总觉得老师的板书快得像在飞，那些曲线和公式在他眼里拧成一团解不开的麻。

“喂。”

斜后方忽然递来一支红笔，笔杆上还沾着点淡淡的薄荷味。江渝回头，撞进陆清和的目光里，对方正用指尖敲了敲他的卷子，眉梢挑得比窗外的雨丝还轻：“这里，换个变量代换。”

江渝愣了愣，接过笔时，指腹擦过陆清和的手背，对方的温度比他想象中要高些，像被雨烘热的槐木桌。陆清和往前倾了倾身，校服的袖子蹭过江渝的肩膀，他用红笔在卷子上画了条虚线：“把x换成t+1，再拆项，就能凑成完全平方。”

雨声裹着他的声音落下来，混着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江渝忽然想起下午巷口的冰可乐，心跳莫名快了半拍。等他照着步骤算出答案时，陆清和已经把物理卷子翻到了最后一页，笔尖在压轴题上打了个圈：“这个周末，来我家。”

江渝的笔顿在纸上：“啊？”

“给你补课。”陆清和把一张写着地址的便签纸推过来，便签纸上还印着小小的槐树叶图案，“我家在巷尾第三间，门口挂着个旧鸟笼。”

周末的雨停了，老巷里的青石板缝里漫着水汽，江渝攥着便签纸走到巷尾时，果然看见那只掉了漆的旧鸟笼，笼门开着，里面没有鸟，只有片沾着雨珠的梧桐叶。

“进来。”

陆清和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江渝推开门，看见客厅的旧木桌上摆着两本崭新的数学资料，旁边还放着罐打开的薄荷糖，糖纸在晨光里泛着浅金。陆清和正蹲在地上擦地板，额角沾着点汗，听见脚步声，直起身时，校服领口的扣子又松了一颗：“随便坐，我妈去买菜了，等会儿给你煮绿豆汤。”

补课的时光比江渝想象中要安静。陆清和讲题时语速很慢，会把公式写在草稿纸上，用红笔圈出容易错的地方，偶尔讲到一半，会忽然起身去厨房，端来两碗冰镇的绿豆汤，汤里还飘着两颗蜜枣。

“你为什么……帮我？”江渝搅着碗里的绿豆，声音轻得像落在水面的雨。

陆清和咬着蜜枣，眼神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看你上课的时候，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顿了顿，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塞进江渝手里，“而且，新同学总得有人带带。”

那天下午，江渝抱着陆清和给他的资料走出老巷时，风卷着槐花香扑在脸上，他低头看手里的薄荷糖，糖纸在阳光下泛着暖黄的光，像巷尾永远亮着的那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