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车队抵达黑风岭。
这里的地势果然险峻。两山夹一谷,官道从谷中穿过,最窄处只能容两辆马车并行。山壁陡峭,岩石裸露,上面长着稀稀拉拉的灌木。风吹过山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无数人在哭嚎。
谷中已经清理过了,但痕迹还在。路边有烧焦的车辙印,有拖拽的痕迹,还有几处暗红色的污渍,渗进泥土里,洗不掉了。
车队缓缓通过。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窗外。空气里有种奇怪的味道——焦糊味,血腥味,还有泥土的腥气。
俞姝看见路边有几块破碎的木板,上面还粘着粮粒。看见岩壁上有刀砍的痕迹,很深,嵌在石头里。看见一棵歪脖子树上挂着一截布条,在风中飘荡,像招魂的幡。
经过一处转弯时,她看见岩壁下有个浅坑,坑边堆着新土。赵铁柱说,死去的官兵就埋在那里。没有墓碑,没有标记,只有一堆黄土。
她闭上眼,但那些画面还在眼前晃动。粮食,鲜血,尸体,黄土。这就是边关,这就是父亲守护的地方,这就是母亲账册上那些冰冷数字背后的现实。
车队终于驶出山谷。前方豁然开朗,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太阳已经西斜,橘红色的光洒在荒原上,给一切都镀上一层暖色,却暖不进心里。
刘耀文策马过来,敲了敲车窗。俞姝掀开帘子。
刘耀文“前面有块平地,今晚在那里扎营。”
刘耀文“再往前没有驿馆了,只能露宿。”
俞姝“好。”
刘耀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车里睡着的严浩翔,压低声音。
刘耀文“严公子的事,我听说了。”
俞姝“世子知道什么?”
刘耀文“知道有人不希望他看到太多。”
刘耀文笑了笑,那笑里没什么温度。
刘耀文“但我也知道,严公子不是那么容易吓退的人。”
俞姝“世子呢?”
俞姝“世子希望我们看到多少?”
刘耀文沉默了片刻。夕阳的光照在他脸上,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眼睛,此刻显得格外深沉。
刘耀文“俞小姐,”
刘耀文“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你给他看什么,他就信什么;另一种人,你不给他看,他也会自己去找。你是哪一种?”
俞姝“第二种。”
刘耀文“那就对了。”
刘耀文“所以我不担心你看到什么,我只担心你看到的不够多,不够真。”
刘耀文“但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有些真相,看到了,就要承担后果。你准备好承担了吗?”
俞姝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刘耀文,看着这个亦正亦邪的世子,看着夕阳在他眼中投下的光影。
俞姝“如果我说没准备好,我就不用看了吗?”
刘耀文“不能。”
刘耀文笑了,这次是真笑了。
刘耀文“因为你已经来了,已经看到了。路走了,就回不了头了。”
他说完,策马向前,绯红的身影融入夕阳的光里,像一团燃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