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后,俞姝独自走到院门口。这里地势稍高,能望见关城的侧面。城墙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影子边缘被风吹得模糊不清。
城头上,士兵还在巡逻,小小的身影在墙垛间移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见严浩翔走过来,手里拿着水囊。
严浩翔“喝点水。”
他把水囊递过来。
俞姝接过,抿了一口。水是温的,带着点土腥味。
俞姝“你的伤怎么样了?”
严浩翔“好多了。”
严浩翔走到她身边,也望向关城,
严浩翔“陆先生的药好,伤口已经结痂了。”
两人沉默地望着远方。夕阳渐渐西沉,给关城镀上一层暗金色。远处传来隐约的号角声,悠长,苍凉,是关内换防的信号。
严浩翔“俞小姐,”
严浩翔“你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俞姝愣了愣。这个问题,很少有人问。在京城,人们提起镇北侯,说的都是“悍将”“名帅”“国之柱石”,那些宏大的词,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真面目。
俞姝“他……”
俞姝“很严厉,但也很温柔。我小时候练字,写不好,他会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教。手心很暖,茧子很厚,磨得我手背有点疼。”
俞姝“但他离开京城那天,没有回头看我。我知道他不能回头,一回头就舍不得走了。可他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他回头。”
严浩翔侧过头看她。夕阳的光映在她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影子。她的眼睛很亮,亮得像有水光,但始终没有掉下来。
严浩翔“他会为你骄傲的。”
俞姝“我不要他骄傲。”
俞姝“我要他平安,要他守的边关平安,要他手下的将士平安。可是……”
可是粮草被劫,可是贪墨横行,可是朝中非议。这些话她没说,但严浩翔听懂了。
严浩翔“会好的。”
严浩翔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严浩翔“总会有人让事情变好。”
俞姝转头看他。严浩翔的脸在夕阳下半明半暗,那双总是带着锐气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格外温和。他看着她,眼神清澈,干净,像北境秋天的天空。
俞姝“严公子,”
俞姝“你为什么总想改变这些事情?你本可以不管的。”
严浩翔沉默了很久。久到夕阳又下沉了一寸,关城的影子又拉长了一分。
严浩翔“因为我见过不公。”
严浩翔“见过贪官污吏中饱私囊,见过百姓流离失所,见过将士在前线拼命,后方却在捅刀。我改变不了所有,但至少,我能改变我能改变的。”
严浩翔“就像在黑风岭,我救不活那些死去的人,但我至少看见了,记住了。”
严浩翔“看见了,记住了,就有机会让凶手付出代价。”
俞姝看着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信任这个人。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多厉害,而是因为他心里有团火,烧得真诚,烧得执着。
远处传来马蹄声。两人转头,看见一队骑兵从关城方向驰来,扬起一路尘土。
当先一匹马通体乌黑,马上的人一身玄甲,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
是镇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