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未散，夜还很长。
凯莉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左肩的伤口在酒劲过去后重新疼起来，那种阴冷的、像有无数细针在骨髓里钻的疼，是傀儡丝毒未清干净的标志。她索性坐起来，盘膝调息，星辰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一点点逼出那些顽固的毒素。
汗水再次浸湿衣衫时，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雷狮那种随意的步伐，也不是格瑞那种刻板精准的节奏，是更轻、更谨慎的步子，像猫。
凯莉睁开眼，袖中星镖滑入掌心。
脚步声在她门外停下，沉默了三息，然后是三声极轻的叩门——两长一短，是血煞教的暗号。
她松开星镖，下床开门。
门外站着卡米尔。少年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深灰色劲装，帽檐压得很低，在昏暗的走廊里几乎看不清脸。他的机械臂收在袖中，只有指尖露出一点金属光泽。
“凯莉小姐，”他声音很低，“方便说几句话吗？”
凯莉侧身让他进来。
卡米尔进屋后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走到窗边，从机械臂中弹出一个小小的金属圆盘，贴在窗框上——是个简易的隔音和反探测装置。
做完这些，他才转身，摘下帽子。灯光下，他的脸比凯莉印象中更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这几天也没休息好。
“雷狮大哥让我来问问，”他直视凯莉，“你体内的毒，到底需要什么才能彻底解？”
开门见山，没有寒暄。
凯莉欣赏这种直接：“秋师姐配的特制解药，或者...鬼狐天冲的完整傀儡丝样本，我才能分析出毒素结构，自己配解药。”
“鬼狐天冲的样本你有吗？”
“有一点。”凯莉从储物袋里取出个小玉瓶，里面是几根在千蛛谷战斗中收集到的黑色丝线残段，“但不够完整，只能压制，不能根除。”
卡米尔接过玉瓶，机械臂前端弹出一个微型观察镜，对准瓶口看了片刻：“结构很复杂，有至少七种毒素复合，还有灵力印记...难怪药王谷的通用解毒散没用。”
他收起玉瓶，从自己怀里掏出另一个小铁盒，递给凯莉：“这个给你。”
凯莉打开铁盒，里面是十二颗暗红色的丹药，每颗只有米粒大小，表面有细密的雷纹。
“血煞教的‘雷煞丹’，用雷系妖兽内丹和七种阳属性药材炼制，专克阴毒。”卡米尔解释，“每天服一颗，配合你的星辰之力，应该能在一个月内彻底清除余毒。但副作用是...会疼，像被雷劈的那种疼。”
凯莉捏起一颗丹药，凑到鼻尖闻了闻——有雷火淬炼过的焦香，还有种辛辣的药味。
“为什么给我这个？”她问。
卡米尔沉默了片刻：“雷狮大哥说，你欠他人情，不能让你半路毒发死了。而且...”他顿了顿，“你在千蛛谷救过我一次，这是还你的。”
很实在的理由。
凯莉收下铁盒：“替我谢谢你大哥。”
“我会的。”卡米尔点头，重新戴上帽子，“另外，大哥让我提醒你，回天机阁的路上不会太平。鬼狐天冲虽然跑了，但他手下不止那十二个黑袍人。南疆到中州，至少要经过三处险地，都是适合埋伏的地方。”
“他知道路线？”
“血煞教在南疆经营百年，每条路都熟。”卡米尔走到门边，又停住，“凯莉小姐。”
“嗯？”
“雷狮大哥他...看起来粗枝大叶，但其实心思很细。”少年背对着她，声音很低，“他让你叫他名字，不是客气，是认可。血煞教里，能让他叫名字的人，不超过五个。”
说完，他推门离开，没给凯莉反应的时间。
门重新关上。
凯莉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个小铁盒，铁盒边缘硌着掌心。
雷狮...让她叫名字？
她回忆这一路的相处——古庙初见时的互相试探，千蛛谷并肩作战时的默契，刚才喝酒时的闲聊...他确实没再用“喂”称呼她，而是直接叫“凯莉”。
她以为只是随口，原来是有意。
有意思。
凯莉把铁盒收进储物袋，重新坐回床上，服下一颗雷煞丹。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滚烫的热流冲入经脉。紧接着，剧烈的疼痛爆发——确实像被雷劈，每一寸血肉都在抽搐，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咬紧牙关，冷汗瞬间湿透全身。
但疼痛过后，左肩那种阴冷的滞涩感明显减轻了。
有效。
她喘着气，抹去额头的汗，开始运转星辰之力，配合药力逼毒。
时间在疼痛和调息中流逝。
寅时初，天还没亮，凯莉换下了染血的墨蛟皮劲装，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套天机阁的标准弟子服——浅粉色的襦裙，外罩月白纱衣，头发绾成简单的双髻，插上那支素银簪。
镜子里的人又变回了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天机阁大小姐，只有眼底深处偶尔闪过的冷光，提醒着这具身体经历过什么。
她检查了一遍储物袋：星镖补充到三十六枚，符咒七十二张，丹药若干，还有那三块完整归位的星月刃碎片在丹田温养。
准备妥当，她推门下楼。
雷狮已经在大堂等着了。他也换了身衣服——不是血煞教标志性的深紫色，而是更低调的玄黑色劲装，雷神之锤用布裹了背在身后，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江湖客。
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饭：馒头、咸菜、热粥。
“醒了？”雷狮抬眼看了她一下，“脸色好点了。”
“托你的福。”凯莉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一个馒头小口吃着，“卡米尔呢？”
“在镇外准备马匹。”雷狮端起粥碗，“吃完就走，趁早上雾大，好赶路。”
两人安静地吃饭，谁都没再提昨晚的事。
但凯莉注意到，雷狮确实没再叫“喂”，而是用“你”代替。这种细微的变化让她嘴角微微勾起。
饭后，两人离开客栈。
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能见度不足三丈。黑水镇还在沉睡，只有几家早起生火的炊烟在雾中若隐若现。
卡米尔等在镇口，牵着三匹南疆特产的矮脚马。这种马体型不大，但耐力极好，适合在沼泽和山地长途跋涉。
“都准备好了。”卡米尔递过缰绳。
雷狮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凯莉也利落地跨上马背——她在天机阁学过骑术，虽然不常用，但底子还在。
三匹马踏着晨雾，离开黑水镇，向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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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的地形复杂，沼泽、密林、山峦交错。雷狮显然对这条路很熟，总能找到最安全、最快捷的路径。卡米尔殿后，机械臂不时弹出探测装置，警惕着周围动静。
凯莉走在中间，一边赶路，一边暗中观察。
离开黑水镇三十里后，沼泽渐少，地形开始转为丘陵。路旁的植被也从喜湿的蕨类和苔藓，变成了高大的乔木和灌木。
正午时分，三人找了个背风的山坳休息。
卡米尔从马背上取下干粮和水囊分给大家，自己则爬到一棵高树上警戒。
雷狮靠在一块大石上，咬了口硬邦邦的肉干，突然问：“凯莉。”
“嗯？”凯莉正小口喝着水。
“天机阁里，有谁知道你真正的实力？”
问题来得突兀，但凯莉没惊讶。她咽下水，擦擦嘴角：“三师兄知道一部分，阁主可能猜到一些，其他人...都不清楚。”
“连你师父都不知道？”
“我没有师父。”凯莉平静地说，“天机阁弟子都是统一授课，只有达到一定标准后才能选择专精方向。我选了阵法、符咒和情报分析，没有拜师。”
雷狮挑眉：“自学成才？”
“算是吧。”凯莉撕了块肉干慢慢嚼，“老骨头教了我很多。”
“那本书...”雷狮看向她腰间的储物袋，“到底是什么来头？”
凯莉沉默了片刻：“天机阁的传承至宝，每一任继承者都会与它绑定。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它存在的时间比天机阁本身还长。”
这是实话，但没说全。
老骨头的确是天机阁至宝，但它选中凯莉，不是因为她天赋异禀，而是因为...她的灵魂与星辰之力有特殊的共鸣。这件事，连阁主都不知道。
雷狮没再追问，换了个话题：“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查鬼狐天冲？”
“先从他的师承查起。”凯莉说，“傀儡术不是大路货，能教出他这种级别的人，修真界应该不多。找到师承，就能找到弱点，也能推测他下一步可能去哪。”
“需要帮忙吗？”
凯莉抬眼看他：“血煞教愿意帮忙？”
“我个人愿意。”雷狮纠正，“血煞教内部对鬼狐天冲的态度不一，有人觉得他是威胁，也有人...觉得可以合作。”
“合作？”凯莉眯起眼。
“鬼狐天冲掌握的技术，对某些人很有吸引力。”雷狮冷笑，“比如能快速控制他人的傀儡丝，比如那个千丝万儡盘的构想...血煞教里想走捷径的人，从来不少。”
凯莉明白了。
血煞教不是铁板一块，就像正道各派也不是一条心。鬼狐天冲的出现，搅乱了整个修真界的格局，也给了各方势力重新站队的机会。
“那你呢？”她问，“你想走捷径吗？”
雷狮盯着她，紫色的眼睛在正午的阳光下像两块燃烧的紫水晶：“我要是想走捷径，七年前就接受二长老的提议，用血祭之法强行提升修为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雷狮要变强，就靠自己的锤子砸出来。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力量，用着不踏实。”
很雷狮式的回答。
凯莉笑了，也站起来：“那我们的合作，可以继续。”
“当然。”雷狮牵过马，“不过下次，你得请我喝更好的酒。”
“一定。”
三人重新上路。
下午的路程更崎岖，穿过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后，前方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谷底有湍急的河水奔腾而过，水声轰鸣。
峡谷上只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吊桥，木板残缺，铁索锈迹斑斑，在风中吱呀作响。
“这是‘断魂峡’，过了这座桥，就算离开南疆地界了。”雷狮勒住马，“但桥对面...可能会有‘欢迎仪式’。”
凯莉看向峡谷对面。茂密的树林在午后阳光下投出浓重的阴影，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她的神识能感应到，对面至少有十几道不弱的气息，潜伏在树林深处。
“鬼狐天冲的人？”她问。
“不一定。”卡米尔的机械臂弹出探测装置，“灵力波动很杂，有魔道，也有正道，还有...妖族。”
妖族？
凯莉皱眉。青丘狐族的人？他们怎么会插手这件事？
“绕路呢？”她问。
“绕路要多走三天，而且另外两条路更险。”雷狮摇头，“只能从这里过。”
他下马，解开裹着雷神之锤的布：“凯莉，你走中间。卡米尔，你在后。我开路。”
“等等。”凯莉叫住他，也从马背上下来，“如果对面人太多，硬闯不是办法。”
“你有主意？”
凯莉从储物袋里取出三张符咒和几枚星镖：“做个交易。”
她将符咒贴在星镖上，双手结印。符咒亮起，星镖表面泛起水波般的纹路——是幻术符，能改变星镖的外形和气息。
三枚星镖化作三道流光，悄无声息地飞向峡谷对面。
雷狮看着她的动作，没说话，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片刻后，峡谷对面传来几声短促的惊呼，接着是打斗声，但很快平息。
凯莉闭目感应，半晌，睁眼：“解决了七个，剩下的退了。但他们在树林里布置了陷阱，吊桥上也动了手脚。”
“什么陷阱？”
“毒烟阵和地火雷。”凯莉收回星镖，“毒烟是南疆特产的‘醉仙散’，吸入后会暂时失去灵力。地火雷埋在对岸桥头，过桥时触发，整座桥都会炸毁。”
够狠。
雷狮皱眉：“能拆吗？”
“毒烟阵可以，地火雷...”凯莉看向卡米尔，“需要你的机械臂。”
卡米尔点头：“给我半炷香时间。”
他走到桥边，机械臂变形，弹出几根细长的金属探针，探入桥面的木板缝隙中。探针前端亮起微光，扫描着桥体内部的结构。
凯莉和雷狮警戒四周。
森林里很安静，连鸟叫声都没有，这种反常的寂静更让人不安。
突然，凯莉耳朵动了动。
“有人来了。”她低声说，“从西边，速度很快，至少五个。”
雷狮握紧锤柄：“什么修为？”
“两个金丹初期，三个筑基后期。”凯莉的星镖已经滑入掌心，“不是刚才退走的那批，是新来的。”
话音未落，西边的树林里冲出五道人影。
都是黑衣蒙面，但从身法和武器看，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五人呈扇形散开，封死了所有退路。
为首的是个独眼大汉，手中提着一柄沉重的鬼头刀，刀身上沾着暗红色的血垢。
“雷狮，凯莉。”独眼大汉声音沙哑，“有人出高价买你们的命。是自己了断，还是让我们动手？”
雷狮笑了，笑容里满是嘲讽：“就凭你们几个杂碎？”
“试试就知道了。”独眼大汉一挥手，“上！”
五个杀手同时扑来。
雷狮迎向独眼大汉，雷神之锤带着万钧雷霆砸下。独眼大汉举刀硬接，刀锤相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气浪炸开，吹得周围树木哗啦作响。
另外四人则攻向凯莉和卡米尔。
卡米尔还在拆雷，不能分心。凯莉踏步上前，三枚星镖射出，精准地钉向冲在最前的两个杀手的咽喉。
两人急停闪避，星镖擦着脖子飞过，留下血痕。但另外两人已经冲到近前，一刀一剑，分取凯莉胸腹。
凯莉不退反进，身体如柳絮般轻盈侧滑，险险避开刀剑，同时右手星月刃出鞘，刃光一闪，划过用剑杀手的右腕。
“啊——”那人惨叫，长剑脱手。
但用刀的杀手已经回刀再斩，刀锋直劈凯莉面门。
凯莉左手一扬，一张符咒拍出。符咒在空中炸开，化作一团浓雾，遮蔽了视线。杀手一刀劈空，正要后退，却感觉脚下一紧——不知何时，几根细如发丝的银线缠住了他的脚踝。
银线收紧，杀手摔倒在地。凯莉的星月刃已经抵在他咽喉。
“谁派你们来的？”她冷声问。
杀手咬紧牙关，眼中闪过狠色，就要咬碎口中的毒囊。但凯莉动作更快，星月刃一挑，卸了他的下巴。
毒囊滚落在地，是一颗黑色的珠子。
“不说也没关系。”凯莉收起星月刃，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些粉末撒在杀手伤口上，“‘真言散’，天机阁特产。你会说的。”
粉末渗入伤口，杀手的眼神开始涣散。
另一边，雷狮已经解决了独眼大汉。鬼头刀被雷神之锤砸断，独眼大汉胸口凹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另外两个杀手见势不妙，转身想逃。但凯莉的星镖已经追至，穿透了他们的膝盖。
战斗结束，不过十几息时间。
卡米尔还在拆雷，头也不抬：“还差最后三颗。”
“尽快。”雷狮走到独眼大汉身边，蹲下，“谁派你来的？”
独眼大汉咧嘴笑，满口血沫：“你...猜...”
雷狮没废话，一锤砸碎了他的左手手骨。
惨叫声中，独眼大汉终于开口：“是...是二长老...血煞教二长老...他想要雷神之锤...还有那个丫头...”
果然。
雷狮眼神冰冷，又一锤，结束了独眼大汉的痛苦。
他站起身，看向凯莉那边。中了真言散的杀手正在喃喃自语：“...二长老说...活捉凯莉...她的身体...很适合炼成...器灵...雷狮要死的...雷神之锤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凯莉收回药瓶，看向雷狮：“你们血煞教的二长老，和鬼狐天冲有勾结？”
“可能。”雷狮握紧锤柄，“也可能只是趁火打劫。二长老觊觎我的位置和雷神之锤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正好借刀杀人。”
他走到卡米尔身边：“还要多久？”
“马上。”卡米尔的机械臂探针收回，最后一颗地火雷被小心翼翼地取出，“好了。”
雷狮看向峡谷对面：“对面还有埋伏吗？”
凯莉闭目感应，摇头：“刚才那些人都撤了，但...有新的气息在靠近，从东边。很强，至少是金丹后期，可能是元婴。”
元婴期？
雷狮皱眉。如果是血煞教的元婴长老亲自出手，那就麻烦了。
“先过桥。”他做出决定，“到了对面，进了中州地界，他们就不敢太明目张胆。”
三人牵马上桥。
吊桥在脚下剧烈摇晃，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谷底的河水奔腾咆哮，水汽升腾，打湿了衣袍。
走到桥中央时，凯莉突然停下。
“不对。”她低声说，“桥下有东西。”
话音未落，桥下的水汽突然凝聚，化作十几道水箭，从下方激射而来！
水箭来得太快，太突然。雷狮一锤砸向桥面，雷霆炸开，震碎了大部分水箭，但仍有几道漏网，射向凯莉和卡米尔。
卡米尔机械臂展开，形成一面金属护盾，挡下水箭。凯莉则身形一闪，星月刃在身前划出圆弧，刃光将水箭尽数斩碎。
但攻击还没完。
水汽继续凝聚，这次不是水箭，而是一个巨大的人形水傀儡，从谷底升起，双手抓向吊桥！
水傀儡高逾三丈，完全由湍急的河水凝聚而成，表面水流旋转，发出轰鸣。它抓住吊桥的铁索，用力摇晃，整座桥剧烈倾斜，随时可能断裂。
“是水行傀儡术！”卡米尔喊道，“施术者就在附近！”
雷狮已经冲向水傀儡，雷神之锤带着雷霆砸向它的头部。但水傀儡没有实体，锤子穿过水流，只激起大片水花，傀儡却丝毫无损。
它反手一拍，水流化作巨掌，拍向雷狮。
雷狮横锤格挡，被震得后退三步，脚下木板碎裂。
凯莉快速思考。水傀儡不怕物理攻击，不怕雷霆，那怕什么？
火？冰？还是...
星辰之力！
她双手结印，丹田内的星月刃飞出，悬浮在头顶，刃身亮起暗蓝色的星光。
“老骨头，助我！”
古书从储物袋中飞出，书页翻动，星辰之力疯狂注入星月刃。
凯莉手指向水傀儡，星月刃化作一道流光，刺入水傀儡胸口。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但水傀儡的动作突然僵住。它胸口的星光开始扩散，像墨水晕染清水，所过之处，水流停止旋转，凝结，然后...蒸发。
几个呼吸间，三丈高的水傀儡彻底消散，化作漫天水汽。
峡谷重归平静，只有河水依旧奔腾。
凯莉召回星月刃，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招消耗不小。
雷狮走过来，看了她一眼：“没事？”
“没事。”凯莉摇头，“但施术者跑了，我没能锁定位置。”
“正常，元婴期的老狐狸，保命手段多得很。”雷狮看向对岸，“先过去再说。”
三人加快脚步，终于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
刚站稳，东边的树林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
“后生可畏啊。”
一个穿着血色长袍的老者缓步走出。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但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周身散发着元婴期特有的威压。
血煞教二长老，血魂子。
他身后，还跟着八个血袍修士，都是金丹期。
“雷狮师侄，”血魂子微笑，“见到师叔，不行礼吗？”
雷狮握紧雷神之锤，眼神冰冷：“二长老不在总坛闭关，跑到这荒山野岭做什么？”
“自然是清理门户。”血魂子笑容不变，“你勾结天机阁，私放青冥剑宗弟子，还破坏二长老的好事...按教规，该当何罪？”
“欲加之罪。”雷狮冷笑，“你想要雷神之锤就直说，何必找这么多借口。”
被戳穿心思，血魂子也不恼：“是又如何？雷神之锤这等至宝，放在你这种莽夫手里，是暴殄天物。交出来，我留你全尸。”
“做梦。”
“那就别怪师叔无情了。”血魂子一挥手，“拿下！”
八个金丹修士同时出手，血煞之气弥漫，化作八条血蟒，扑向雷狮。
雷狮怒吼，雷神之锤高举，雷霆炸开，与血蟒撞在一起。
卡米尔机械臂展开，加入战团。
凯莉站在原地没动，她在观察——血魂子本人还没出手，他在等什么？
果然，就在雷狮和卡米尔被八个金丹缠住时，血魂子动了。
他不是冲向雷狮，而是...冲向凯莉！
枯瘦的手掌如鬼爪般抓来，掌心血色翻涌，带着腥风。
凯莉早有准备，星镖齐出，在身前布下防御阵型。同时身形急退，星月刃横在胸前。
但元婴期的速度太快了。
血魂子的手掌轻易撕碎了星镖防御，抓向凯莉咽喉。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一道冰蓝色的剑光从天而降！
剑光精准地斩在血魂子的手腕上，虽然没有破开护体灵力，却逼得他收手后退。
格瑞的身影落在凯莉身前，孤高烈斩斜指地面，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血煞教二长老，”他声音冰冷，“对一个小辈出手，不觉得丢人吗？”
血魂子眯起眼：“青冥剑宗的格瑞？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格瑞说得简单，但凯莉注意到，他握剑的手很稳，剑意锁定了血魂子全身要害。
他不是路过，是专门赶来的。
为什么？
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血魂子看着格瑞，又看看凯莉，突然笑了：“有意思。雷狮、格瑞，都护着这个天机阁的丫头...她到底有什么特别？”
他眼中闪过贪婪：“看来，活捉她的价值，比雷神之锤还大。”
话音未落，血魂子双手结印，周身血光大盛。地面开始震动，裂开无数缝隙，血色的雾气从缝隙中涌出，迅速弥漫。
“血煞大阵！”雷狮惊呼，“老东西你疯了？在这里用禁术？”
“禁术又如何？”血魂子狂笑，“杀了你们，谁也不知道！”
血雾越来越浓，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岩石腐蚀。八个金丹修士已经退到血魂子身后，显然早有准备。
格瑞的剑意开始被血雾侵蚀，冰蓝色的光芒黯淡下去。
雷狮的雷霆在血雾中威力大减。
卡米尔的机械臂发出警报，表面开始被腐蚀。
凯莉感受着体内星辰之力的
躁动——血雾的本质是极致的阴邪之力，与星辰之力天生相克。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必须破阵。
但怎么破？
她的目光落在血魂子脚下的地面——那里是阵眼，但被血雾重重保护。
除非...
她看向格瑞，又看向雷狮，用眼神传递了一个信息。
两人同时读懂。
格瑞点头，雷狮咧嘴一笑。
“动手！”凯莉低喝。
格瑞的剑光突然暴涨，孤高烈斩化作一道冰蓝色长虹，直刺血魂子面门——这是佯攻，逼他防御。
血魂子果然抬手格挡，血雾凝聚成盾。
就是现在！
雷狮的雷神之锤砸向地面，不是攻击血魂子，而是砸向他脚下三寸——那里是阵眼与血魂子连接的节点。
雷霆炸开，地面龟裂，节点动摇。
血雾瞬间紊乱。
凯莉抓住机会，星月刃全力掷出，目标不是血魂子，而是他身后八个金丹修士中最弱的一个！
那人正全力维持大阵，猝不及防，被星月刃贯穿胸口，惨叫倒地。
一人倒下，大阵出现缺口。
血雾开始溃散。
“你们——”血魂子惊怒交加，正要重整大阵，格瑞的剑已经再次刺到。
这次不是佯攻。
冰蓝色剑光如潮水般涌来，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血雾的薄弱处。雷狮的雷霆配合着剑光，内外夹击。
凯莉召回星月刃，双手结印，三十六枚星镖全部飞出，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星图。
“星陨·镇！”
星图压下，星光如雨，洒在血雾上。血雾遇到星光，像积雪遇到烈日，迅速消融。
血魂子终于慌了。
大阵被破，他一个人面对雷狮、格瑞、凯莉三人围攻，还有卡米尔在旁干扰，胜算渺茫。
“撤！”他咬牙下令，身形化作一道血光，遁向远方。
剩下的七个金丹修士也纷纷逃窜。
战斗结束。
血雾散尽，露出被腐蚀得一片狼藉的地面。
凯莉收回星镖，脸色苍白——连续施展大招，消耗太大了。
格瑞收剑，走到她面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受伤了？”
“没有，只是消耗过度。”凯莉摇头，“你怎么会来？”
“掌门让我去天机阁送信，路过这里感应到血煞教的气息，就过来看看。”格瑞说得轻描淡写，但凯莉注意到，他衣角有血迹，显然不是“路过”那么简单。
雷狮走过来，扛着锤子，上下打量格瑞：“谢了。不过你们青冥剑宗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不是管闲事。”格瑞平静地看他，“凯莉是天机阁重要弟子，不能死在血煞教内斗中。”
“就这？”
“就这。”
两人对视，气氛又微妙起来。
凯莉轻咳一声，打断他们的对视：“现在去哪？”
“先离开这里。”格瑞看向东方，“前面三十里有个小镇，可以休整。然后...我要去天机阁送信，你们呢？”
“我们也回天机阁。”雷狮抢先说，“正好顺路。”
格瑞看了他一眼，没反对。
四人再次上路。
黄昏时分，他们抵达那个小镇。
镇子很小，只有一条主街，但比黑水镇干净许多。找了间客栈住下，凯莉终于能好好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
晚饭时，四人围坐在客栈大堂的角落。
饭菜简单，但热乎。凯莉小口吃着，听雷狮和格瑞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主要是雷狮问，格瑞答，答得简短。
“青冥剑宗现在什么情况？”
“封山。”
“邪灵呢？”
“在查。”
“查到什么了？”
“不能说。”
“...”
凯莉差点笑出声。
卡米尔默默吃饭，机械臂放在桌下，还在调试。
吃到一半，格瑞突然看向凯莉：“掌门让我带给你的信，是关于鬼狐天冲师承的。”
凯莉放下筷子：“查到了？”
“有一点线索。”格瑞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她，“五十年前，南疆曾有个叫‘千丝门’的小门派，专修傀儡术。后来一夜之间被灭门，据说是一个叛逃的弟子勾结外敌所为。那个叛逃的弟子...叫鬼面。”
“鬼面？”凯莉接过玉简，神识探入。
里面是青冥剑宗查到的零星资料：千丝门遗址在南疆深处，已被沼泽吞噬；当年灭门案有疑点，可能不是叛逃，而是内部权力斗争；鬼面此人，据说是千丝门百年一遇的天才，但性格偏激，痴迷于炼制“完美傀儡”。
“鬼面...鬼狐天冲...”凯莉喃喃，“会不会是一个人？”
“有可能。”格瑞点头，“但需要更多证据。”
雷狮插话：“千丝门遗址在哪？我们去看看？”
“在南疆‘万毒沼泽’深处，现在去太危险。”格瑞摇头，“而且那里是妖族地盘，青丘狐族不会允许外人进入。”
又是青丘狐族。
凯莉想起峡谷对面那些妖族气息，若有所思。
晚饭后，各自回房。
凯莉坐在窗前，看着玉简里的资料，脑中快速拼凑着线索。
千丝门，鬼面，鬼狐天冲...
如果鬼狐天冲真是当年的鬼面，那他这五十年来潜伏在暗处，发展势力，炼制千丝万儡盘，唤醒青冥仙剑邪灵...到底想做什么？
复仇？重建千丝门？还是...有更大的野心？
窗外，月亮升起。
又是一个不眠夜。
而明天，他们将继续向东，回天机阁。
那里，会有更多答案，也会有更多问题。
棋局还在继续，而执棋的人，正在逐渐浮出水面。
作者081有兴趣来进群吧，在评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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