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余烬

演唱会的喧嚣散去时，天已经快亮了。警车和救护车的灯光在体育馆外闪烁，医护人员正在疏散受惊的观众，警察则在仓库周围拉起了警戒线。

许稚欢坐在后台的化妆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还带着舞台妆的痕迹，眼角的亮片在晨光里泛着微光，可眼底的疲惫却藏不住。顾虑刚才被警方叫去录口供，临走前塞给她一瓶冰可乐，说“欠你的人情，这辈子都还不清”。

“林正德招了。”陆烬衍推开门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承认资助蝰蛇洗钱，913案失窃的青铜器，也是他让人运走的。”

许稚欢握着可乐的手紧了紧：“蝰蛇呢？”

“跑了。”陆烬衍的声音沉了下来，“仓库里抓到七个手下，都说是蝰蛇临时雇佣的，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还是让许稚欢心里一沉。蝰蛇太狡猾，像条滑不溜丢的泥鳅，总能在最后一刻逃脱。

“但我们找到这个。”陆烬衍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张撕碎的照片。照片上是蝰蛇的侧脸，和他身边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许稚欢认得，是谢母生前的助理，爆炸后就消失了。

“她叫苏曼，”陆烬衍解释道，“当年负责谢家的日常起居，913案后移民海外，上个月刚回国，住在云城的老城区。”

许稚欢的瞳孔骤然收缩。谢母的助理？难道她从一开始就是蝰蛇的人？

“江寻已经去盯着了。”陆烬衍看着她，“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折腾了一晚上。”

“不用。”许稚欢站起身，“去老城区。”

***苏曼住的地方是栋老旧的居民楼，墙皮剥落，楼道里堆着杂物，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江寻守在三楼的楼梯口，看到他们来，低声说：“进去半小时了，没动静。”

许稚欢点头，示意他守住楼梯，自己和陆烬衍轻轻敲响了房门。

没人应。

陆烬衍试了试门把手，没锁。两人对视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掉漆的衣柜。书桌上放着个相框，里面是苏曼和谢母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人笑得很亲切。

“不像要跑的样子。”陆烬衍环顾四周。

许稚欢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里面挂着几件旧衣服，最下面压着个黑色的箱子。她打开箱子，里面没有钱，没有护照，只有一叠泛黄的信纸，和一个小小的录音笔。

信是苏曼写给谢母的，字里行间满是愧疚：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和先生、逸轩。蝰蛇用我女儿的命威胁我，我不得不把你们的行程告诉他……爆炸那天，我就在安全通道的拐角，看着许稚欢把棠棠推出来，看着你被埋在火里，我却不敢出声……”

许稚欢的指尖颤抖，信纸在手里几乎要捏碎。原来那天，还有第三双眼睛看着这一切。

她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里面传来苏曼哽咽的声音：“蝰蛇的真名叫谢明哲，是谢先生的堂弟，当年因为挪用公司公款被赶出家们，一直怀恨在心……他说，谢家欠他的，他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谢明哲？

许稚欢和陆烬衍同时愣住。蝰蛇竟然是谢家的人？

“他还说，913案不是结束，是开始……他要让所有和谢家有关的人，都付出代价……”录音笔里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下一阵呜咽。

许稚欢关掉录音笔，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谢家的堂弟？难怪他对谢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难怪他能轻易在谢逸轩的实验室安装针孔摄像头！

“他要报复的，可能不止我们。”陆烬衍的声音沉得可怕，“谢棠……”

许稚欢猛地抬头。对了，谢棠！她是谢家唯一的幸存者，谢明哲绝不会放过她！

两人立刻冲出房间，江寻看到他们的脸色，不用问就知道出事了，立刻跟了上来。

“谢棠在哪个医院？”许稚欢对着耳机问言锦。

“市精神病院，三号病房！”言锦的声音带着急，“我刚收到消息，今天早上有个自称‘远房亲戚’的人去探望过她！”

“糟了！”

***精神病院的走廊安静得可怕。许稚欢和陆烬衍冲到三号病房门口，门虚掩着。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冷风灌进来，吹动着窗帘。

床头柜上放着个相框，是谢棠和谢家父母的合影，旁边压着张纸条，上面是潦草的字迹：

“许稚欢，想要谢棠活命，一个人来城郊的废弃工厂。别耍花样，我知道你带了人。”

是谢明哲的笔迹。

“他故意引你去。”陆烬衍按住她的肩膀，“不能去。”

“我必须去。”许稚欢的眼神很坚定，“谢棠是因为我才活下来的，我不能让她再出事。”

“我跟你一起。”

“不行。”许稚欢摇头，“他说了，只要我一个人。你带着江寻从侧翼包抄，等我信号。”

陆烬衍看着她眼底的决绝，知道劝不住。他从口袋里拿出个微型定位器，塞到她手里：“按三次就是信号，我会第一时间到。”

“好。”

许稚欢转身跑出去，陆烬衍看着她的背影，对着耳机下令：“言锦，查废弃工厂的结构图，标记所有出口！常酌，通知警方，封锁城郊所有道路！江寻，跟我走！”

***城郊的废弃工厂，锈迹斑斑的铁门敞开着，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许稚欢走进去，里面阴森森的，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照在堆积如山的废料上。

“我来了。”她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二楼的平台上传来掌声，谢明哲搂着谢棠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扭曲的笑。谢棠闭着眼，像是被迷晕了。

“许稚欢，好久不见。”谢明哲的声音和录音笔里的截然不同，带着种令人作呕的温柔，“四年了，你把谢棠藏得真好。”

“放了她。”许稚欢握紧手里的定位器，“你要的是我。”

“是，我要的是你。”谢明哲抚摸着谢棠的头发，眼神贪婪，“要不是你把她推出去，她早就该和谢家其他人一起死了！你凭什么决定谁活谁死？”

“当年的选择，我从不后悔。”许稚欢的声音很冷，“但你的债，今天该还了。”

“还债？”谢明哲狂笑起来，“我欠谁的？谢家欠我的！谢逸轩那个小杂种，凭什么继承家产？凭什么他的科研成果能让他风光无限？我才是谢家最该站在顶峰的人！”

他的疯狂让许稚欢明白了——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报复，是深入骨髓的嫉妒和偏执。

“913案，你不仅要杀谢家的人，还要夺谢逸轩的科研成果，对吗？”

“没错。”谢明哲的眼神亮起来，“那项技术能让我掌控整个暗网的洗钱网络，可惜被你捷足先登，把数据发给了安全部门。”他忽然从口袋里拿出把刀，抵在谢棠的脖子上，“不过没关系，我还有最后的筹码。”

许稚欢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悄悄按下定位器三次。

“你想怎么样？”

“把你这些年查到的证据，全部交出来。”谢明哲冷笑，“然后，你替谢棠死。”

就在这时，厂房外传来警笛声。谢明哲脸色大变：“你敢耍我？！”

“是你太蠢。”许稚欢猛地冲向楼梯，江寻和陆烬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警察！不许动！”

谢明哲慌了，抓着谢棠想往后门跑。许稚欢飞身扑过去，一把推开谢棠，和谢明哲扭打在一起。刀划破了她的胳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但她死死抓住谢明哲的手腕，不肯松手。

“许稚欢！”陆烬衍冲过来，一脚踹在谢明哲的胸口。

谢明哲惨叫一声，刀掉在地上。江寻立刻上前按住他，戴上手铐。

一切尘埃落定。

谢棠被医护人员扶着，看着许稚欢胳膊上的伤口，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情绪，不是恨，是复杂。

许稚欢笑了笑，想对她说什么，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房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陆烬衍坐在床边削苹果，动作有些笨拙。

“醒了？”他放下苹果，递过来一杯水。

“谢棠呢？”

“在隔壁病房，医生说她情绪稳定了很多。”陆烬衍看着她，“她刚才来看过你，没说话，放下这个就走了。”

他拿起一个相框，是谢棠和许稚欢小时候的合影，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笑得没心没肺。

许稚欢接过相框，眼眶有些热。

“谢明哲招了所有罪，913案终于能结案了。”陆烬衍的声音很轻，“林正德也被判刑了，林家彻底垮了。”

“外婆……”

“我已经接她来医院了，就在楼下，一会儿就来看你。”

许稚欢点点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四年了，压在她身上的枷锁终于卸下，虽然伤疤还在，但阳光终究照了进来。

陆烬衍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许稚欢，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许稚欢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笑了。

好。

她想，那些关于救赎的故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完成的。需要有人执灯，有人听风，有人在黑暗里递过一把吉他，有人在阳光下伸出一只手。

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