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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翅的蝴蝶

大雁向北飞,我取男主当媳妇

时间的河流,裹挟着沉默与挣扎,在北京干燥的四季更迭中,缓缓淌过了两个年头。陈小山像一颗被投入激流的石子,最初的不适与茫然,被水流打磨成一种近乎本能的、贴着河床前进的姿势。大三了。

他的生活,依旧维持着那种高度自律而贫瘠的节奏。学业上,他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在数学这座巍峨殿堂里,沉默而坚定地向上攀爬。成绩单上稳定而优异的名次,让他在强手如林的数院,也获得了几分教授们“这个学生很刻苦”的私下评价。图书馆古籍部那份枯燥的兼职,他依旧在做,指腹摩挲故纸的触感和空气中沉淀的墨香,成了他纷杂心绪中少有的定锚点。银行卡里的数字,在兼职收入和极度节俭的双重作用下,缓慢而持续地增长,像一道冰冷但坚固的堤坝,抵挡着外界可能的风雨。

他习惯了独处,习惯了在食堂人流中默默打饭,习惯了在宿舍熄灯后,就着走廊尽头安全出口微弱的绿光,再看一会儿书。与室友的关系,维持在一种礼貌而疏远的平衡。刘洋早已在校外租房,很少回来;王鹏热心依旧,但话题总难深入;李锐则彻底沉浸在自己的社交圈和时尚世界里。陈小山像宿舍里一个安静的背景板,存在,却很少被真正“看见”。

只有一样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他的头发。刚入学时,为了省钱和方便,他只是随意地剪短。后来忙于学习和兼职,无暇顾及,头发便肆意生长起来。到了大三,额前的碎发已经长得几乎要遮住眼睛,常常需要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拨开,才能看清黑板或书本上的字。这原本只是生活琐事中的一个小小不便。

直到一个阴沉的下午,他在图书馆古籍部校对一份晚清奏折的影印稿时,又一次因为垂下的发丝模糊了视线,手指不小心将一滴墨迹(他用的是一种特制的、不易损伤古籍的修复用墨)蹭在了珍贵的影印件边缘。虽然墨迹极淡,且影印件本身也有备份,但带他的孙老师还是皱起了眉头,扶了扶老花镜,用一贯平和的语气提醒道:“小山啊,头发是不是该理理了?做事要清爽。”

只是一句寻常的提醒,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陈小山用麻木和忙碌构筑的保护层。他低头看着指尖那点几乎看不见的淡墨痕迹,又抬手撩开眼前过于厚重的刘海,一种久违的、对自己外表的在意,和一丝莫名的烦躁,悄然升起。

第二天,他去了学校附近一家最便宜、几乎没什么装修的理发店。没有要求,只是对那个打着哈欠、穿着沾满碎发的围裙的理发师傅说:“剪短,清爽点。”

电推子的嗡鸣声在耳边响起,冰凉的剪刀贴着鬓角划过。黑色的碎发簌簌落下,堆积在脚边。过程很快,不过十几分钟。

“好了。”师傅扯掉围布,随手拍了拍他肩膀。

陈小山抬起头,看向面前那块布满水渍和刮痕的镜子。

镜中的少年,仿佛变了一个人。

过长的、带着些自然卷曲的刘海被彻底剪去,露出饱满而光洁的额头。头发被修剪得短而利落,衬得那张脸的轮廓更加清晰分明。下颌线瘦削而干净,鼻梁挺直,嘴唇是淡淡的、没什么血色的粉。而最触目的,是那双眼睛——没了头发的遮挡,它们完全暴露出来。眼窝因为长期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而微微凹陷,眼珠是极深的黑,像两口望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沉淀着太多这个年龄不该有的东西:警惕,疲惫,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留下的、深入骨髓的沉重,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易碎琉璃般的痛苦。长长的睫毛垂下时,会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的阴影,更添了几分脆弱和……一种惊心动魄的、混合着少年感与过早沧桑的奇异美感。

是的,美感。即使脸色依旧苍白,即使身形单薄,即使眼神沉重破碎,但这张彻底展露出来的脸,却有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英俊。那种英俊,不是阳光开朗的帅气,而是一种带着悲剧色彩、如同被风雪侵蚀过后的绝壁、或是被烈火焚烧后残留的精致瓷片般,凛冽、脆弱、却又极具冲击力的美。

陈小山自己都愣住了。他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自己。镜中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真的是他吗?那个在柳河村泥地里打滚的皮猴?那个在冰冷家中蜷缩的阴影?那个在北大校园里沉默穿梭的隐形人?

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付了钱,匆匆离开理发店。走在回校的路上,初冬的寒风刮在刚刚裸露出来的额头和脖颈上,带来一阵清晰的凉意。他低着头,快步走着,却隐约感觉到,似乎有路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比平时久了那么一瞬。

起初,他并未在意,只当是错觉,或是换了发型一时不习惯。但很快,他发现自己那小心翼翼维持的、近乎隐形的校园生活,开始出现了细微的、不受控制的裂痕。

在图书馆,当他低头专注校稿时,能感觉到对面或旁边座位的同学,偶尔会抬起头,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或好奇。在食堂排队,打饭的阿姨似乎也对他多看了两眼,甚至有一次,给他打菜时,勺子里的肉丁比平时多了几粒。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偶尔会有陌生的同学(尤其是女生)投来目光,不是以往那种对“怪人”或“书呆子”的随意一瞥,而是带着更明确的打量,甚至有人低声与同伴窃窃私语。

最明显的是在课堂上。一次小班讨论课,当他罕见地(被教授点名)站起来阐述一个定理的证明思路时,清晰冷静的论述,配上那张在明亮灯光下毫无遮挡的、苍白而英俊、眼神却沉静得近乎冷漠的脸,让整个教室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教授赞许地点了点头,而不少同学,尤其是女生,看他的眼神里,除了以往的“学霸”印象,似乎又多了一些别的、让他感到不安的东西。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这张脸,在失去了头发的遮挡后,成了一件不受控制的“麻烦”。它太显眼了,与他刻意维持的低调、沉默、近乎消失的存在方式,产生了尖锐的矛盾。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再是漠视或简单的敬佩,而掺杂了更多他无法理解、也不愿去回应的复杂情绪——欣赏?好奇?怜悯?或者,是林薇那种他至今仍感茫然的“喜欢”?

这让他感到烦躁,甚至有些恐慌。他像一只习惯于黑暗的穴居动物,突然被暴露在强烈的日光下,无所适从。他下意识地想缩回自己的壳里,但剪短的头发,却让他无处可藏。

他更加沉默,更加避免与人对视,脚步更加匆忙。试图用更深的“隐形”来对抗这突如其来的“显形”。然而,有些东西,一旦被看见,就再也无法彻底隐藏。

就在他为这意外的“困扰”而微微焦灼时,一个来自远方的、真正的、沉重的噩耗,如同精准的狙击,击中了他看似平静、实则脆弱不堪的生活。

那天下午,他刚结束一场期中考试,感觉有些疲惫,正打算去图书馆古籍部换换脑子。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来自家乡省城的号码。

他心中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迟疑着接通。

“喂?是陈小山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苍老、带着浓重乡音、但陈小山依稀觉得有些耳熟的声音。

“我是。您是?”

“我是柳河村的村支书,老孙啊!小山,你外婆……你外婆她……”村支书的声音急切而悲痛,甚至带着哽咽。

陈小山的心猛地一沉,握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凉:“孙叔,我外婆怎么了?您慢慢说。”

“你外婆……得了癌!查出来了,晚期!就在县医院……医生说不中用了,让接回家……你妈回来了,在照顾着,可是……”村支书的声音压低了,带着无奈和气愤,“可是你妈那个样子……唉!小山,你外婆……怕是不行了,嘴里一直念叨你……你……你能不能回来一趟?见最后一面?”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陈小山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瞬间发黑,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他扶住路边的银杏树干,粗糙的树皮硌着手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耳朵里嗡嗡作响,村支书后面又说了什么,他几乎听不清了,只有“癌症晚期”、“不行了”、“最后一面”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他的意识里。

外婆……癌症晚期?

那个在柳河村老槐树下等他归来的佝偻身影,那个在昏暗油灯下一针一线为他缝补衣服的枯瘦手掌,那个用全部慈爱和微薄力量庇护了他六年的、世上唯一的温暖源泉……要没了?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海水,灭顶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呼吸。紧接着,是尖锐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心脏的位置炸开,蔓延到四肢百骸。比母亲的打骂更痛,比贫穷的窘迫更痛,比孤独的煎熬更痛。那是他赖以生存的根基,正在被连根拔起的痛。

“小山?小山?你还在听吗?”村支书焦急的声音将他从近乎麻木的剧痛中拉回一丝清明。

“……在。”他听到自己发出一个干涩到极点的音节,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砂砾,“孙叔……我……我马上回去。麻烦您……先照看着点我外婆……”

“哎,哎,你放心,村里大家伙儿都看着呢。你快点啊!”村支书连声答应,挂断了电话。

陈小山靠在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觉得氧气根本无法进入肺部。冬日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滚烫的,瞬间就冰凉。他用力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几乎要冲出的悲鸣。

回去。必须立刻回去。

见外婆最后一面。

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什么学业,什么兼职,什么银行卡里的存款,什么对母亲暴露行踪的恐惧……在得知外婆即将离世的巨大悲痛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冲回宿舍,胡乱抓起几件衣服塞进帆布包,又将那张绿色的储蓄卡和所有现金都带上。他甚至来不及向辅导员正式请假(只在宿舍留了张字条说家中有急事),也顾不上考虑任何后果,直奔火车站,用身上所有的现金,买了一张最早返回家乡省城的站票。

二十多个小时的颠簸,他几乎没合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外婆温暖的笑容,粗糙的手掌,还有电话里村支书那句“最后一面”。恐惧和悲痛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他甚至不敢去想,见到外婆时,会是什么样子。

当他终于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辗转回到柳河村时,已经是两天后的傍晚。暮色笼罩着熟悉的村庄,老槐树在寒风中瑟缩着光秃秃的枝干。空气里弥漫着冬日萧索的气息,和一种不祥的、压抑的寂静。

他没有直接去外婆家,而是先去了村支书家。孙叔看到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同情:“去吧,在你外婆屋里。你妈……也在。”

陈小山的心又是一紧。他深吸一口气,朝着那三间熟悉的灰瓦房走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枣树也落光了叶子。堂屋的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光。他推开门,一股浓重的、混合着中药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生命衰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光线很暗。外婆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打着补丁的棉被,整个人瘦得脱了形,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花白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眼睛紧闭着,呼吸微弱而急促。

母亲坐在床边的矮凳上,背对着门口。听到动静,她猛地回过头。

当看到站在门口、风尘仆仆、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布满血丝和未干泪痕的陈小山时,母亲脸上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经历了一场极其剧烈的扭曲。

最初的惊愕,迅速被一种冰封般的阴沉取代,紧接着,那阴沉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炸开,化为滔天的、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暴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算计的疯狂!

“你?!”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矮凳被她带倒,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她手指颤抖着指向陈小山,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狂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省城读职高吗?!啊?!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谁告诉你的?!”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剜在陈小山脸上,瞬间就明白了一切——他根本没有去读那个职高!他骗了她!他一直知道外婆生病!他偷偷跑回来了!那么……之前他说大学没考上,是不是也是骗她的?那些奖金……那些她以为掌控在手的一切……

巨大的被愚弄感和失控感,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新仇旧恨,积压多年的怨毒,对陈小山脱离掌控的恐惧,以及此刻面对垂死母亲(或许还有一丝未被察觉的愧疚?)的复杂心绪,全部混合在一起,燃烧成毁灭一切的怒火。

陈小山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狰狞的脸,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外婆,巨大的悲痛和眼前这令人窒息的疯狂对峙,让他几乎崩溃。他顾不上母亲的质问,踉跄着扑到床边,握住外婆枯瘦如柴、冰凉的手,泪水再次决堤:“外婆……外婆……小山回来了……我回来了……”

外婆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却没有力气睁开。干裂的嘴唇嚅动着,发出极细微的、几乎听不清的气音:“小……山……回……来……了……”

“是,外婆,我回来了……”陈小山泣不成声,将脸贴在外婆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微弱的、生命即将流逝的温度。

“滚开!”母亲却猛地冲过来,一把揪住陈小山的后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床边拽开,狠狠掼在地上!

陈小山猝不及防,后脑勺磕在冰冷的泥地上,眼前金星乱冒。

“你这个骗子!孽障!你还敢回来?!你还敢来看她?!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啊?!”母亲像疯了一样,抬脚就踹向他,尖硬的鞋头踢在他的小腿上、腰侧,“我供你吃穿!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回报我?!背着我去读大学?!把钱都藏起来?!现在还偷偷跑回来?!你想干什么?!啊?!是不是想气死我?!是不是想把这个老不死的也气死才甘心?!”

恶毒的咒骂和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陈小山蜷缩在地上,用手臂护住头脸,没有反抗,也没有求饶。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他只是死死咬着牙,眼睛透过手臂的缝隙,看向床上对外婆。外婆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吵闹惊动,眉头痛苦地蹙起,呼吸更加急促微弱。

“妈……别打了……求你了……别吵到外婆……”陈小山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哀求。

“你还敢提她?!”母亲更加暴怒,下手更重,“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我能落到今天这地步?!要不是你,这个老不死的能这么快就不行了?!你就是个灾星!走到哪儿害到哪儿!”

她打累了,喘着粗气停下来,但眼中的疯狂丝毫未减。她看着地上蜷缩的陈小山,又看看床上奄奄一息的外婆,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冷酷的、近乎残忍的决断。

“好,好得很!你不是能耐吗?不是会跑吗?不是有本事瞒天过海吗?”她冷笑着,声音嘶哑,“我让你跑!我让你再也跑不掉!”

她不再打骂,而是转身,从门后拿过一把生锈的老式铁锁和一根粗麻绳。在陈小山惊愕的目光中,她动作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拖起来,不顾他的挣扎(那挣扎在盛怒的母亲面前显得如此无力),用麻绳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然后连拖带拽,将他拉到了隔壁那间原本堆放杂物的、更加黑暗潮湿的小屋里。

“你给我待在这里!好好反省!”母亲将他狠狠推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那扇破旧的木门,从外面用那把铁锁,“咔嚓”一声,牢牢锁死!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门板缝隙里,透进一丝极其微弱的、堂屋昏黄的光线。

陈小山被反绑着双手,倒在冰冷潮湿、满是灰尘的地上。后脑勺的钝痛,身上的淤伤,手腕被粗糙麻绳磨破的刺痛,混合着极致的悲痛、屈辱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荒谬感,一起淹没了他。

母亲……把他锁起来了。

像锁住一条不听话的狗,或者一个危险的罪犯。

在外婆生命最后的时刻。

门外,传来母亲刻意提高的、对着堂屋方向(或许是说给外婆听,或许是说给可能来的村邻听)的尖利声音:“这个不孝子!偷偷跑回来气他外婆!我把他关起来,免得他再添乱!谁也别想放他出来!”

然后,脚步声远去,堂屋的门似乎也关上了。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隔壁,外婆偶尔发出的、极其微弱的、痛苦的呻吟,像针一样,穿透薄薄的墙壁,扎进陈小山的耳朵里,也扎进他心里最柔软、最疼痛的地方。

泪水,再一次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因为心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他知道,母亲是认真的。她会把他锁在这里,直到她认为“合适”的时候。或许,直到外婆去世。或许,更久。

黑暗,寒冷,饥饿(他几乎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伤痛,以及对外婆生命流逝的无能为力和巨大恐惧,如同最残忍的刑具,一寸寸凌迟着他的精神和肉体。

时间,在无边的黑暗和痛苦中,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夜。门外没有任何动静。母亲没有送来食物和水,也没有打开门看一眼。只有外婆那边,呻吟声越来越微弱,间隔越来越长。

陈小山蜷缩在墙角,嘴唇干裂起皮,胃里因为饥饿而一阵阵痉挛般抽痛。手腕被麻绳磨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可能已经发炎。寒冷像无数根细针,刺透他单薄的衣服,深入骨髓。意识因为饥饿、寒冷和极度的精神痛苦,开始有些模糊。

在昏昏沉沉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片沙漠边缘的蓝天,那条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路,赵老师帮他更改志愿时坚定的眼神,北大西门那庄严的匾额,图书馆古籍部安静的阳光,还有……外婆在柳河村老槐树下,等他归来时,那慈爱而温暖的笑容……

那些短暂的、偷来的光,与眼前这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他以为他飞出来了。

原来,那根名为“母亲”和“命运”的线,从未真正松开。只是稍稍放松,便在他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狠狠收紧,将他从好不容易抵达的半空,重新拽回这片更深、更冷、更令人窒息的泥潭。

而这一次,泥潭里,还有他最爱的、即将永远失去的外婆。

绝望,如同最浓稠的墨汁,浸透了他残存的意识。

在彻底的黑暗和寒冷中,他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意识,沉入无边的、冰冷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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