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很好,荒原一片银白。远处,黑石山像头沉睡的巨兽。
她取出玉佩,握在掌心。温润的触感传来,意识沉入空间。
赤心草已经长到小腿高,叶片肥厚,边缘的锯齿泛着暗金色。灵泉依旧汩汩流淌,泉水旁的药田里,还多了几株她不认识的植物,是柳如眉这两天找到的,说可能有毒,她移进来试试。
空间似乎大了一点。之前十尺见方,现在好像……多了一尺?不确定,也许是错觉。
她从空间取出一株赤心草,摘了片叶子放进嘴里。微苦,但入喉后有一丝暖意,精神为之一振。柳如眉说得没错,这东西确实有用。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沈云舒没回头,她知道是谁。
“还没睡?”萧夜在屋顶边缘坐下,离她三步远。
“睡不着。”沈云舒说,“你在想谢清玄的事?”
萧夜沉默片刻:“嗯。”
“有法子了?”
“有个想法,但很险。”萧夜说,“需要你帮忙。”
“说。”
“马匪后天转移谢清玄。”萧夜看向乱石滩方向,“我听到的,他们后天出发。转移路线会经过北山东侧,那里有条干河沟,地势低,两边是陡坡。”
沈云舒明白了:“你想在那儿动手?”
“不是硬抢。”萧夜说,“是制造混乱,让谢清玄有机会自己跑。我们接应,但不露面。”
“怎么制造混乱?”
“用火。”萧夜说,“干河沟里有很多枯草,点着了,能烧一片。马匪慌乱时,我们趁机割断绑谢清玄的绳子,剩下的事,看他自己的造化。”
沈云舒想了想:“风险在于,我们可能暴露。”
“所以要伪装。”萧夜说,“穿马匪的衣服,用马匪的刀。得手后往相反方向跑,把追兵引开。”
“衣服和刀哪儿来?”
“明天我去弄。”萧夜说,“营地外围有哨兵,找机会摸掉两个。”
沈云舒转头看他:“你伤还没好利索。”
“够了。”萧夜说,“谢清玄不能落在阿木尔手里,更不能落在阿木尔背后的人手里。否则,北疆会出大乱子。”
他说得很认真,眼神里有种沈云舒看不懂的东西——不是单纯的正义感,更像是……责任?
“你认识他父亲?”她问。
萧夜顿了顿:“见过一面。谢明远是个好官,不该那样死。”
沈云舒没再问。她望向夜空,星星很密,像撒了把碎银。
“后天什么时候?”她问。
“傍晚。”萧夜说,“他们趁夜走。”
“好。”沈云舒站起身,“我跟你去。”
萧夜抬头看她,月光下,她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坚定。
“谢了。”他说。
沈云舒摆摆手,从屋顶下去。走到梯子半截时,她回头:“萧夜。”
“嗯?”
“你以前在暗卫营,”她问,“是不是经常做这种玩命的事?”
萧夜沉默了很久,久到沈云舒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是。”他最终说,“所以我现在还活着。”
沈云舒笑了,很短的一声,然后消失在梯子下。
屋顶上,萧夜独自坐着,望向荒原深处。
父亲,他无声地说,再等等。
就快了。
计划定在第三天傍晚。
这天一早,萧夜就离开了村子,说是去探路,实则要去弄马匪的衣服和刀。沈云舒没跟着,她得留下安排村里的事——挖壕沟到了最后一段,今天必须完工。
晌午时分,她正在检查围墙的拐角,沈云瑶忽然找来了。
这个堂妹自从马匪夜袭那晚被吓晕后,一直很安分,几乎不出门。今天却主动找来,脸色还不太自然。
“姐……”沈云瑶绞着衣角,“有件事……想跟你说。”
沈云舒停下手里的事:“说。”
“能……能换个地方说吗?”沈云瑶看了看周围干活的村民。
沈云舒皱了皱眉,但还是跟着她走到一处僻静的屋后:“什么事?”
沈云瑶咬着嘴唇,眼神飘忽:“我……我昨天去村西挖野菜,看见……看见个东西。”
“什么东西?”
“好像是……箭。”沈云瑶声音更低了,“插在土里,只露个尾巴,但我认得,是马匪用的箭,箭头是铁的,跟咱们用的石箭头不一样。”
沈云舒眼神一凝:“在哪儿?”
“就在村西那棵枯树下面。”沈云瑶说,“我不敢碰,就……就赶紧回来告诉你了。”
沈云舒盯着她看了几秒。沈云瑶的眼神躲闪,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带我去看看。”沈云舒说。
两人往村西走。路上沈云瑶走得很快,几乎是小跑,还不时回头催沈云舒快点。这举动让沈云舒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村西那棵枯树是棵老槐树,早就死了,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树下是一片碎石地,长着些顽强的野草。
“就在那儿。”沈云瑶指着一处草丛。
沈云舒走过去,蹲下身查看。草丛里确实有东西——但不是箭,是根削尖的木棍,插在土里,露出的部分做了伪装,远看像箭尾。
她伸手去拔,木棍轻易就出来了,下面连着一根细细的麻绳。绳子被带起,牵动了什么机关——
嗖!
一支真正的箭从侧面射来,擦着沈云舒的肩膀飞过,钉在树干上。
沈云舒就地一滚,躲到树后。她看向箭射来的方向,是二十步外一处半塌的土墙后。那里已经空了,只看见一个迅速消失的背影。
是陷阱。
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土。沈云瑶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脸白得像纸。
“不……不是我……”她语无伦次,“我不知道……”
沈云舒没理她,走到那堵土墙后。地上有新鲜的脚印,还有半截踩断的草茎。脚印不大,像女人或少年的。
她弯腰捡起草茎,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腥味,是某种草汁。这味道她最近闻到过,在柳如眉配的金疮药里。
沈云舒转身走回枯树下。沈云瑶还瘫在地上发抖。
“起来。”沈云舒声音很冷。
“姐,真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沈云舒说,“你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脑子。是谁让你来的?”
沈云瑶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
“不说也行。”沈云舒转身就走,“我这就去告诉村长,你勾结外人谋害同村。按村规,该赶出村子,生死自负。”
“别!”沈云瑶扑上来抱住她的腿,“我说!是……是陈姨娘!”
沈云舒停住脚步:“陈姨娘?”
“她……她前几天偷偷出去过。”沈云瑶哭出来,“回来就跟我说,她有法子让我们过好日子,不用再在这儿受苦。她说……说只要把你引到这儿来,就有人把你抓走,然后……然后村里就没人管我们了,我们可以跟马匪谈条件……”
沈云舒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蠢,真是蠢到家了。
“马匪答应给你们什么条件?”她问。
“说……说可以给我们粮食,还可以把我们送到南边去,不用在这儿流放了……”沈云瑶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沈云舒抽出腿,看着她:“陈姨娘现在在哪儿?”
“在……在她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