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暖阁的檀香与晨光缠绕,云舒正逐字翻阅父亲的平反卷宗,指尖抚过“云毅忠烈,昭雪复爵”八个朱红御批,眼眶仍泛着未干的湿意。殿门轻启时,玄烨的脚步声伴着一道挺拔身影一同踏入,那人卸下了栖霞寺夜战时的白色面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眉眼间带着几分熟悉的英气。
“还在看卷宗?”玄烨走到她身侧,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声音柔和,“刚平反便这般惦念,往后有的是时间祭拜父亲。”
云舒抬头,视线却被玄烨身后的人牢牢吸引。那人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沉稳如钟:“属下萧策,参见云答应。当年蒙云将军提拔之恩,属下潜伏宫中十三载,终得今日护您周全、为将军昭雪之机。”
“萧策……”云舒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记忆突然翻涌——十五岁那年,父亲书房外,总有个身形矫健的少年侍卫守在廊下,父亲唤他“阿策”,说他是最可靠的臂膀。她猛地起身,指尖微微颤抖:“你是……父亲当年的亲兵?”
“正是属下。”萧策颔首,眼底闪过一丝痛惜,“将军遭难时,属下因外出执行秘密任务侥幸逃脱,后得知满门抄斩的噩耗,便化名潜入宫中,暗中调查冤案真相,伺机为将军报仇。那日御花园李贵人寻衅,是属下暗中示意宫人禀报万岁爷;栖霞寺外的黑衣人,也是属下提前察觉行踪,才赶得及救下您与了尘大师。”
云舒心头百感交集,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原来这些年,并非只有她一人在为父亲的冤案奔走,还有这样一位忠勇之人,在暗处默默守护。她福身一礼:“多谢萧大人多年庇护,云舒感激不尽。”
“属下不敢当。”萧策连忙起身避让,“护主乃属下本分,能为将军洗刷冤屈,属下此生无憾。”
玄烨看着两人,缓缓道:“萧策这些年在宫中暗中收集索尔图的罪证,为翻案立下大功。朕已下旨,恢复他的禁军统领之职,往后便让他留在你宫中当差,护你安全。”
云舒正欲道谢,殿外忽然传来太监急促的通报声:“万岁爷,天牢急报!索尔图在狱中突发癫狂,直呼要见您,还说有重大隐情要禀!”
玄烨眉头一皱:“哦?他倒还有隐情?摆驾天牢!”
天牢深处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霉味。索尔图戴着沉重的镣铐,蜷缩在草堆上,昔日的太傅威严荡然无存,头发散乱,眼神浑浊。见玄烨与云舒进来,他突然扑到牢门前,双手死死抓住铁栏杆,声音嘶哑:“万岁爷!老臣是被冤枉的!真正通敌叛国的不是老臣,是……是太后的亲弟弟!”
云舒心头一震,玄烨脸色骤沉:“放肆!事到如今还敢攀咬太后?了尘大师的证词、你篡改的供词草稿,桩桩件件都是铁证,你还想狡辩?”
“不是狡辩!”索尔图急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当年老臣奉旨主审,本想查明真相,可太后以家族性命相要挟,逼老臣栽赃给云毅!她弟弟私通外敌,证据被老臣找到,太后为保弟弟,才让老臣牺牲云毅顶罪!”
他看向云舒,眼中满是哀求:“云答应,老臣知道罪孽深重,可太后才是幕后真凶!求您在万岁爷面前美言几句,老臣愿意指证太后,只求留一条性命!”
云舒脸色惨白,没想到父亲的冤案背后,还牵扯到太后的至亲。她看向玄烨,只见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指紧紧攥着腰间的玉佩,指节泛白。
“太后……”玄烨低声念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自幼由太后抚养长大,虽非亲生母子,却也有着多年的养育之情。可如今,索尔图的供词若属实,太后便是这桩冤案的始作俑者,他该如何处置?
就在这时,牢门外又传来通报:“万岁爷,慈宁宫来人了,说太后听闻索尔图疯癫,特赐鹤顶红一杯,让他‘体面’上路。”
索尔图听到“鹤顶红”三字,顿时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太后要杀我灭口……她真的要杀我灭口……”
玄烨目光一凛,沉声道:“传朕旨意,暂缓赐死索尔图,将他严加看管,待查明真相再做处置!”
走出天牢,阳光刺眼,云舒却觉得浑身冰冷。太后的狠绝,索尔图的供词,让这桩刚刚平反的冤案,又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她看向玄烨坚毅的侧脸,轻声问道:“万岁爷,您打算如何处置太后?”
玄烨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眼神坚定:“朕虽念及养育之情,却更不能容忍国法被践踏、忠良被冤杀。无论真相如何,朕都会一查到底,给你、给云将军、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风卷着落叶掠过宫墙,养心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云舒知道,这场风波远未结束。太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查明真相的道路必定荆棘丛生,而她与玄烨,又将面临一场更大的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