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马尔罕烽烟渐散,大明西征之功彪炳史册,天下传颂“星槎破苍狼,智火照西域”。徐光启班师回朝,受封太子太保,赐紫金鱼袋,居“天工别院”,总揽天下机巧之术,主持编修《天工大典》,汇千古技艺之精粹,成万世垂范之典。雷大锤镇守西域,督建“星槎驿道”,自嘉峪关起,经敦煌、高昌、碎叶,横贯大漠,直抵地中海之滨的的黎波里,全长两万余里,设驿站三百六十所,昼夜不息,信使飞驰。商旅如织,驼铃响彻黄沙,胡商、回鹘、波斯、阿拉伯、乃蛮诸部络绎于途,献白驼、琉璃、夜光杯、金丝毯、水晶镜、自鸣钟,奇珍异宝,充盈内府。郑和舰队继续西进,航迹远至北非,与埃及马穆鲁克王朝通商,更遣分舰队南下东非,抵蒙巴萨、摩加迪沙,带回象牙、香料、长颈鹿、犀牛,以及西洋星图、天文仪器与异域奇器。更有西洋巧匠数十人,通机械、精铸造,慕我中华文明,愿效忠大明,入天工监供职。大明版图西拓三千里,设西域都护府、安西行省、地中海行省,万国使节纷至沓来,朝贡之船塞满泉州港,桅杆如林,帆影蔽日,市舶司日收税银万两,国库充盈,史称“永乐极盛”,四海升平,万邦来朝。
然就在此盛世华章之下,一股暗流悄然涌动,如潜渊之龙,无声无息。天工堡深处,姚广孝独坐“藏密阁”,四壁皆为青铜书架,上陈羊皮卷、竹简、金箔文书,皆为历代机巧秘录,其中更有自帖木儿金殿、撒马尔罕秘库、波斯古寺、印度神庙搜罗而来的异域典籍,部分卷册以未知文字书写,墨迹如血,触之灼热,似有生命。他身披玄色道袍,须发如雪,双目炯然如炬,正以“九宫算盘”与“星轨仪”对照一卷泛着幽蓝微光的古卷——《天工遗诏》。此卷出自帖木儿金殿密室,以不知名金属丝装订,纸页非纸非帛,触之微温,墨迹为银汞混合,遇光则显,遇暗则隐。其文字非汉、非波斯、非阿拉伯,乃一种螺旋状符文,如星轨盘绕,似龙蛇游走,笔画间隐有微光流转,仿佛自有灵性,且每至子时,符文竟自行重组,如星移斗转,似在传递某种天机。
姚广孝研读此卷已三月有余,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形容枯槁,双目布满血丝。他以“音律反推法”对照敦煌遗书中的“梵音密语”,借“星槎号”带回的西洋星图比对符文轨迹,更以“天工眼”投影解析其结构,甚至延请西域胡僧诵读古梵音,试图激活卷中隐藏的“声控机关”。终在某夜子时,当穹苍星轨与卷上符文完全重合之际,首段文字豁然可解:
“星火自天降,铁舟渡虚海。先民遗智火,藏于昆仑北。九鼎非人力,乃借天工力。若启天门锁,乾坤将重改。”
姚广孝猛然起身,烛火摇曳,映出他脸上惊骇之色。翻至卷末,见一幅星图:北斗倒悬,紫微偏移,中央一星标注为“天工枢”,下注小字:“启钥者,必承天罚。”字迹随光隐现,如呼吸般起伏,仿佛在警示阅读之人。更诡异者,凡凝视此字者,耳中似闻低语,如风穿铜管,又似远古叹息,萦绕不绝。
“这……绝非我朝之技,更非帖木儿所能创!”姚广孝喃喃自语,声带颤意,“星槎之术,沙海战车,火油喷射,地道爆破……皆与此卷所载‘天工九器’如出一辙!我等以为是天工监独创,实则……实则是重拾前人遗烬!那‘大夏’,莫非真是上古之国?其智竟远超今世千年?若真有‘天外之客’,我等岂非如蝼蚁般渺小?”
他即刻入宫面圣,将《天工遗诏》呈于永乐帝案前。朱棣览之,神色凝重,召徐光启、解缙、金幼孜、胡广等重臣共议。姚广孝奏道:“陛下,臣细考此卷,结合《山海经·海内北经》‘有国名曰大夏,其器皆铁,其舟行于沙,其火自地出’之语,又考《穆天子传》‘西登昆仑,见天工之殿,铜柱金阶,机关万重’,方知我朝所用‘星槎技术’,实为上古失落文明‘大夏’之遗存!天工堡所研之术,非我朝独创,乃‘重启天工’也。若此技真来自天外,或为神授,则我朝所行,已触天机,恐招天谴。更恐‘大夏’残灵未灭,或有‘天工守卫’存世,将视我朝为篡夺者,降下灾劫。”
殿中寂然,唯铜壶滴漏声清晰可闻。朱棣缓缓起身,踱步良久,忽问:“若此技非我所有,那‘天工枢’又在何处?谁可启之?若真有天罚,我大明当如何自处?朕之江山,岂能系于一卷天外之书?”
姚广孝低声道:“卷中暗示,‘天工枢’藏于昆仑山深处,乃上古‘智火之源’。若妄启之,或引地火喷涌,或招星外之客降临。臣恐……我朝西征之举,火器横扫西域,已成‘唤醒’之兆。今夜,钦天监奏报:紫微垣中‘天枢星’忽明忽暗,与《遗诏》所绘‘天工枢’位置完全重合,且每夜子时,星芒必闪三次,如呼吸一般。此非吉兆,恐为‘天工之眼’在注视我朝,天机已动,大劫将临。”
自《天工遗诏》现世,异象迭起,天地失常。天工堡内,机关无故自启:水钟逆流,火炉自燃,甚至“自动织机”在无人操控下织出螺旋符文,织物上竟浮现“天工枢”三字,字迹血红,触之发烫。星槎号停泊泉州港,其核心“震海雷”炮阵竟在无指令下自行充能,炮口缓缓转向北方,如有所指,舰体微震,似在呼应某种遥远召唤。更诡异者,舰内“天工眼”屏幕无故显现文字:“归还智火,否则清算。”钦天监连日奏报:紫微垣“天枢星”明暗不定,与《遗诏》所绘完全重合,每夜子时,星芒闪动三次,如心跳般规律。西域沙漠中,更有目击者称见“铁舟”残骸,形似星槎,却庞大无比,长约千丈,埋于黄沙之下,露出半截青铜翅翼,上刻螺旋符文,夜中幽光流转,沙粒绕其盘旋,如被无形之力牵引。
徐光启闻讯,亲赴天工堡。他与姚广孝共研《遗诏》,终解“天工九器”之秘:
星槎——空中铁舟,可渡虚海,日行万里,穿云破雾;
沙海战车——履带巨兽,碾碎坚城,无坚不摧;
火鸢——自飞之鸟,携火焚敌,夜袭无声;
地道机——可穿山掘地,神出鬼没;
磁石索——可吸铁器,断敌兵,控战场;
风鸣哨——可召风暴,翻江倒海;
火油井——地火自喷,焚尽千里;
天工眼——可窥千里,洞察幽微;
天工枢——总控万机,启则乾坤易位,改写天地法则。
“我朝所用,仅前七器。”徐光启沉声道,“若‘天工枢’真在昆仑,那它……究竟是何物?是机器?是钥匙?还是……某种‘意志’?抑或是‘大夏’留下的‘审判之眼’?若真能‘改写天地’,那我等所建之文明,岂非如沙上之塔,一触即崩?”
朱棣决意查明真相,密令徐光启组建“探天司”,以姚广孝为监,率精锐百人,携“星槎残片”“磁石罗盘”“天工眼”“火油喷射器”“九宫算盘”“地听仪”等器,西入昆仑。临行前,朱棣亲授密诏:“若天工枢真存,不可轻启。若为祸根,宁毁勿用。我大明之治,在仁政,不在神技。若真有‘天外之客’,朕宁以身挡之,不使苍生受劫。此行,非为征伐,乃为护道,为万世开太平。”
探天司经敦煌、于阗,穿越“死亡谷地”——此地白骨累累,沙下埋有上古机关残骸,夜中常闻铁器摩擦之声,似有巨物在地下潜行。终抵昆仑山北麓。此处终年积雪,山势如龙盘绕,岩壁刻满螺旋符文,与《遗诏》如出一辙,且符文随月光流转,时隐时现。在一处冰裂谷中,发现一座青铜巨门,高九丈,宽三丈,门上镶嵌九枚星形铜钮,与《遗诏》所绘“天工枢”图样完全一致。门侧刻字:“智火之门,启者承天,闭者守道。”字迹古朴,似非人力所为,笔画间隐有微弱电流闪烁,触之麻手。
姚广孝以“星槎残片”触碰铜钮,九星依次亮起,青铜门缓缓开启。内里非殿非墓,而是一巨大穹顶空间,高不见顶,四壁布满齿轮、管道、星图,如宇宙之脑。中央矗立一青铜巨柱,高耸入云,柱身布满符文,柱顶悬浮一水晶球,内有光流涌动,如星河旋转,时而浮现山川、城池、舰队、战争之影,仿佛在回放上古记忆。更诡异者,水晶球中竟浮现徐光启与姚广孝的身影,似在预演他们未来的命运——一人焚身于火,一人立于废墟之上,仰望星空。
“这……不是人间之物。”姚广孝颤声道,“它像是……活着的。它在‘看’我们。它知道我们来了。”
徐光启正欲靠近,突然,水晶球爆发出刺目强光,一道光束直射苍穹,刹那间,北斗星位偏移,大地剧烈震颤。远处雪山崩塌,冰川裂开,露出更多铁质结构,似有巨大机械沉睡其下,其形如巨龙,长达数里,铁翼收拢,头颅低垂,仿佛在等待苏醒。更有一道低频嗡鸣,自地底传来,令人心神不宁,如万鬼齐吟。
当夜,探天司营地遭袭。袭击者非人,乃数具“机关傀儡”,形如铁人,眼发红光,动作迅捷,刀剑难伤,其步法竟与大明军阵相同,甚至能模仿“鸳鸯阵”,战术精妙。其胸刻螺旋符文,与青铜门内机关同源。姚广孝以“火油喷射器”焚之,方知其内有“地火核心”,一击即爆,爆炸后残留黑色粉末,遇水则沸腾,腐蚀铁器,连盔甲皆化为脓水,触者皮肉尽烂。
“这些是‘天工守卫’!”姚广孝惊道,“它们……在‘学习’我们!它们能复制我们的战术!有人……或有‘东西’,不希望我们接近天工枢!它们是‘守护者’,也是‘审判者’!”
徐光启断定:天工枢非单纯机器,而是一“唤醒装置”。上古“大夏文明”或因启动它而招致毁灭,今我朝重拾其技,已触发“天机预警”。若再强行开启,恐招来不可知之灾——或为地火喷发,熔尽西域;或为星外之客降临,如神临世,视我为蝼蚁;或为“大夏”残魂归来,清算篡夺者。
他决意封存此地,命人以巨石掩门,设“九宫锁阵”与“磁石结界”,更将《天工遗诏》副本焚于天工堡密室,仅留残卷供后人警示。临行前,徐光启回望青铜门,低语:“我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愿……我们不是毁灭者。若真有天工之主,愿我大明之仁,可赎其怒,可平其怨。”
徐光启归朝,面圣奏对。朱棣听罢,久久不语,殿中唯余风声。终叹曰:“原来我朝威震四海,竟借前人之火。然火可暖人,亦可焚身。天工之技,可用,不可妄用。自今日起,设‘天工禁律’:非经三公会议,不得重启天工枢;所有星槎技术,归天工监秘藏,不得外传;凡涉‘天工九器’之研究,须经‘天工守护使’审批;天工堡设‘守道卫’,专司监察,防患于未然。姚广孝为‘天工守护使’,赐‘玄铁令’,可直奏天听,代天巡狩。”
徐光启辞官,归隐泉州,著《星槎记》以述西征,末章写道:“星槎所至,非唯征伐,亦探天机。然天机难测,智火易噬。君子用器,当怀敬畏。大明之盛,不在奇技,而在仁心。若有一日,天工枢再启,愿执掌者,非为霸业,而为苍生。吾辈所行,非为征服,乃为守护。文明之火,当以仁德为薪,而非以野心为炬。”
姚广孝则将《天工遗诏》残卷封于天工堡最深处,以九重机关锁之,设“天工守卫”十二具,日夜巡防。更立碑于昆仑绝壁:“天工之门,已闭。智火虽存,待时而动。后世若启,必审天命,慎之,慎之。违者,天罚立至,万劫不复。”
风沙掠过昆仑,青铜门隐于雪中,仿佛从未存在。唯有星槎号静静停泊在泉州港,银光映月,如守夜之神,默默注视着这片承载着文明、野心与敬畏的大地。夜深时,舰首星盘微闪,似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而那呼唤,或许来自昆仑之下,沉睡的巨龙之心;或许来自星海之外,那未曾归来的“大夏”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