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在持续一夜的暴雨后艰难地穿透云层，将湿漉漉的世界染成一片灰蒙蒙的亮色。雨停了，但屋檐还在滴滴答答地落着残水，庭院里一片狼藉，断枝落叶混合着泥水，铺满了小径。
林晚几乎一夜未眠。后半夜虽然没再出现异动，但她精神高度紧张，加上制作和引爆“雨镜”的消耗，此刻只觉得头痛欲裂，眼皮沉得像灌了铅。脖子上的“守静牌”持续散发着温润的波动，勉强安抚着她过度疲惫的神经。
她挣扎着起身，洗漱时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和眼下浓重的青黑，扯了扯嘴角。这副模样，倒真有几分符合“被邪祟侵扰”的设定。
下楼时，吴妈已经在餐厅布置早餐。空气里飘着小米粥温和的香气，还有煎蛋的油润味道。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仿佛昨夜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抓挠声和碟中的血色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太太早。”吴妈看到她，神色如常地打招呼，目光在她脸上略微停留，“您脸色不太好，昨夜没休息好？”
“嗯，雨声太大，有点吵。”林晚含糊地应道，在惯常的位置坐下。她注意到，今天早餐桌上除了清粥小菜和煎蛋，还多了一小碟切好的苹果，以及一杯颜色深浓、散发着淡淡药草味的茶。
“苹果是陈教授夫人早上送来的，说是新摘的，甜。”吴妈一边盛粥一边说，“这茶里加了点宁神的药材，我看您精神不济，喝一点或许好些。”
“谢谢。”林晚端起那杯药草茶，温度刚好。她喝了一口，微苦回甘，一股暖流顺着喉咙下去，紧绷的神经似乎真的松弛了一点点。吴妈……似乎总能恰到好处地提供她需要的东西。
她安静地吃着早餐。小米粥熬得软糯，煎蛋火候正好，边缘微微焦脆。简单的食物抚慰着空荡荡的胃，也让她恢复了些许体力。
吃到一半，吴妈像是无意间提起：“对了，太太，早上物业派人来了一趟。”
林晚动作一顿，抬起头。
“说是接到反映，昨夜风雨太大，咱们这一片好像有几户的监控线路出了点问题，图像不太稳定，他们来检修一下公共线路，顺便问问各家有没有异常。”吴妈语气平稳，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如何，“我让他们检查了，咱们家门外的线路和摄像头都正常。也按您的吩咐，没让他们进门。”
监控线路问题？林晚心里冷笑。恐怕不是风雨的问题，而是昨夜那“东西”活动时自带的干扰吧。物业检修是假，试探或者观察才是真。顾承烨的手，伸得挺长。
“嗯，知道了。”林晚点点头，继续喝粥。
“还有，”吴妈擦拭着旁边的柜子，背对着她，声音不大，“早上打扫庭院的时候，在后墙根那里……发现了一些痕迹。”
林晚的心微微一紧：“什么痕迹？”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反复拖拽过的印子，泥都被刮掉了不少，还有几处墙皮……有点破损，掉了些碎屑。”吴妈转过身，看向林晚，眼神平静无波，“不过昨夜风大雨急，也可能是折断的树枝刮擦的。我已经让人清理了，也简单修补了一下墙面。”
拖拽的印子？墙皮破损？
林晚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昨夜那令人牙酸的抓挠声。那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过的物理接触。对方的力量，已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现实物质了。
“修补了就好。”她垂下眼帘，用勺子搅动着碗里剩余的粥，米粒在水中缓缓旋转，“最近天气不好，意外也多。吴妈，家里各处门窗，还有围墙，都再仔细检查一遍吧。特别是……有裂缝或者不结实的地方。”
“是，太太。”吴妈应下，顿了顿，又道，“陈教授夫人送苹果时，还问起您，说如果您今天有空，可以过去坐坐，她新烤了点核桃酥。”
去陈教授家？林晚心中一动。或许可以旁敲侧击地问问，关于那种能够造成物理痕迹的“异常”，在那些旧书传说里，有没有什么说法或者应对的线索。
“好，我下午过去。”她应道。
早餐在略显沉默的气氛中结束。林晚帮忙将碗碟收到厨房，转身准备上楼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料理台一角。
那里放着昨天她用来盛“雨镜”的白瓷碟。碟子已经被洗净，倒扣在沥水架上，在晨光下泛着细腻的瓷光。
然而，在那光滑的碟底中心，一道细细的、却极其清晰的裂纹，蜿蜒贯穿了半个碟面。
就像一道无声的警示，一个昨夜那场凶险对抗留下的、无法抹去的伤疤。
林晚的脚步停住了。她记得很清楚，昨夜最后一声脆响后，碟心出现裂痕。但当时精神疲惫，光线昏暗，她以为只是很细的纹路。现在看来，这裂痕比她想象的更明显，更深刻。
吴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道裂痕。她没有惊讶，也没有询问，只是走过去，拿起那个碟子，仔细看了看。
“这碟子质地不错，可惜裂了。”她语气平淡，“怕是之前就有了暗伤，昨夜温差大，就裂开了。不能用了吧，太太？”
林晚看着吴妈平静的脸，又看看那道刺目的裂痕，缓缓点了点头：“嗯，不能用了。扔了吧。”
“好。”吴妈应了一声，拿着那个裂开的瓷碟，走向了放垃圾的角落。
林晚转身上楼，回到书房。书桌上还残留着昨夜凌乱的痕迹，临摹的“镜反之阵”图纸摊开着，朱红的图案在晨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她坐下，手指抚过图纸上复杂的线条，又摸了摸脖子上温润的木牌。
裂痕已经出现，无论是碟子，还是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
但生活还要继续。早餐要吃，邻居要拜访，裂缝……也要想办法修补，或者，在它彻底破碎之前，找到更坚固的替代品。
她看向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雨后的空气格外清冷。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暗处的较量，从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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