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过云层,总算有了几分暖意,但空气里依然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湿冷。林晚换了身相对正式、但又不失温婉的杏色针织长裙,外搭一件浅灰色羊绒开衫,头发松松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她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妆容,特意用粉底遮盖了眼底的青黑,又抹了点提气色的口红,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憔悴,但依然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她没有带包,只将陈教授那本记载了“镜反之阵”的笔记、临摹图纸,以及一小瓶吴妈给的、据说能提神醒脑的药草精油(味道很冲,但关键时刻或许能刺激自己)放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帆布手提袋里。想了想,又把之前那块用软布包着的、碎裂的“守静牌”也放了进去。虽然碎了,但毕竟是蕴含规则之力的物件,也许在接近目标时会有反应。
下楼时,吴妈已经等在客厅。看到她的打扮,吴妈眼神动了动,却没多问,只是将一把车钥匙递给她:“太太,车已经检查好了,油是满的。”
林晚接过钥匙,有些意外。她以为要打车去。“谢谢,吴妈。”
“路上小心。”吴妈顿了顿,声音放低,“老宅那边……张妈最重规矩,但也最怕给主家惹麻烦。如果真有什么,提老爷或许有用。”这话几乎是明示了——在顾振海和顾老夫人之间,如果非要搬出一个来压阵,顾振海的名头可能更管用一点,毕竟他是实际掌权者,而且似乎对某些“异常”知情。
“我明白了。”林晚点点头,提起帆布袋,走向车库。
车是顾宅车库里最不起眼的一辆黑色轿车,保养得很好。林晚坐进去,系好安全带,深吸一口气。车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皮革和清洁剂的味道。她发动引擎,车子平稳地滑出庭院。
先去接了苏清清。她住在一处高档公寓,离顾宅不远。林晚在楼下等了大概五分钟,苏清清才匆匆下来。她也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香奈儿套装,拎着同色系手袋,妆容完美,但眼神里的慌乱和强装的镇定,让这份精致显得格外脆弱。
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顿时充斥了车厢。“晚……晚晚姐。”她的声音有点抖,紧紧抓着手袋的带子。
“钥匙拿到了吗?”林晚一边将车驶入主路,一边问。
“嗯……”苏清清从手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用纸巾包着的小东西,打开,里面是一把黄铜色的、样式有些老旧的钥匙,上面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已经褪色的木制标签。“我……我趁没人注意,在他书桌抽屉缝里找到的。他平时好像不常用,但我记得是开那个抽屉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做贼般的心虚。
林晚瞥了一眼。钥匙很普通,但出现在顾承烨锁着的抽屉里,本身就值得注意。这或许真是某个重要地方的钥匙,比如老宅某个房间,或者保险箱。
“收好。”林晚说,“记住我们商量好的说辞。你是担心承烨,受他所托。其他的,交给我。”
“好……”苏清清深吸一口气,将钥匙重新包好,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她的护身符。
车子朝着城西驶去。越是接近老宅区域,车流越少,环境也越发清幽。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叶已开始泛黄,在午后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
苏清清变得越来越沉默,身体也渐渐紧绷,时不时不安地看向窗外,又飞快地瞥一眼林晚,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到一点安心的依据。
林晚则专注地开着车,但精神力已经悄然提起,感应着周围的“场”。随着距离拉近,她隐隐感觉到,前方那片区域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却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与周围的明媚秋光格格不入。那并非她熟悉的规则之力,更像是一种长期积累下来的、混杂了悲伤、执念、禁锢等复杂情绪的沉淀。
老宅,越来越近了。
当那栋红砖尖顶的洋房再次出现在视线尽头时,林晚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黑色的雕花铁门紧闭着,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庭院里依旧安静,花木扶疏,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严。
她将车停在铁门外不远处的路边树荫下。熄了火,车厢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准备好了吗?”林晚转头看向苏清清。
苏清清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手指死死扣着那个包着钥匙的纸团。“……好了。”
两人下车。午后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林晚提起帆布袋,苏清清挽着手袋,两人并肩走向那扇紧闭的铁门。
铁门内,主屋的门廊下,张妈的身影已经出现了。她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罩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走近,眼神锐利如常,但似乎比上次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林晚按响了门铃。
“张妈,是我,林晚。这位是苏清清小姐。我们有急事,想见见爷爷奶奶,还有爸。”林晚对着通话器说道,语气尽量保持平稳。
张妈没有立刻开门,也没有回应,只是隔着铁门,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尤其在苏清清那张惨白却强作镇定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老爷和夫人正在午休,不便见客。”张妈的声音透过通话器传来,平淡无波,“二位请回吧,或者改日再来。”
苏清清急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对着通话器带着哭腔说道:“张妈,求您开开门!是承烨让我来的!他出事了!他让我来取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求您让我进去跟爷爷奶奶说!”
听到“承烨出事了”,张妈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她依旧没有开门。
“少爷怎么了?”她的声音沉了沉。
“他……他失联了!昨天下午就联系不上了!他走之前交代我,一定要来老宅,取……取他母亲留下的一样东西!说是有急用!”苏清清按照林晚教的话,急切地说着,眼泪恰到好处地涌了上来,“张妈,您让我进去吧!要是拿不到东西,承烨他……他可能就……”她说不下去,只是掩面低泣起来,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情真意切。
林晚在一旁适时补充,语气凝重:“张妈,情况确实紧急。承烨从未这样过。他交代的事情,恐怕关系到重要事务。还请您通融一下,至少让我们进去,跟爸说一声?”
张妈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在哭泣的苏清清和神色凝重的林晚之间来回逡巡。老宅的规矩,老爷的吩咐,与少爷可能面临的危险……她在权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铁门内外一片寂静,只有苏清清压抑的抽泣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终于,张妈似乎下定了决心。她掏出一串钥匙,走向铁门侧边的小门。
“咔哒”一声轻响,小门被打开了。
“进来吧。”张妈侧身让开,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老爷在书房。我去通报。你们先在客厅等着。”
“谢谢张妈!”苏清清连忙道谢,和林晚一起,踏入了那道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铁门。
熟悉的沉郁气息再次包裹上来。午后阳光似乎都被庭院里高大的树木和建筑本身吸收了,显得室内格外阴凉。
林晚提着帆布袋,跟在张妈身后,走向那栋沉默的红砖洋房。苏清清紧紧挨着她,手指冰凉。
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