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医生
我想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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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了多少?”许知安蹲下身,皱着眉,捡起地上的空试剂管,手指微微发抖,“三支?林倦,你想死吗?”
林倦想扯出一个笑,可嘴角刚动,一股剧烈的恶心感就涌了上来。他猛地侧过身,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别动。”许知安按住他,快速从随身的医药箱里取出注射器和药水,“我给你打镇定剂,能稍微好受点。”
“许医生,我想妈妈了”,林倦眼角一滴泪滑落,虚弱的的吐出这句话,好像从遥远的空谷中飘来,让许知安拿针的手怔愣在原地,“她一定很生气吧,不然怎么不来梦里看看我。”
许知安滚动了一下喉结,紧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她不知道林倦刚刚打下三支时的心情。看着林倦微微颤抖的身子,许知安没忍住一把抱住那人,轻轻拍着林倦的后背,开口的话带着哽咽,“林倦,试着原谅自己吧。”
她知道,林倦一直在恨着自己。
“我这样的人怎敢谈原谅”,林倦窝在许知安怀里,像个罪大恶极而无助的孩子,“我才最应该下那十八层地狱。”
“林倦,别这样”,许知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那人,林倦抱着自己的手有一下无一下的微微收紧,那是毒品的后遗症,“我先给你打镇定好不好”
“许医生,为什么最后活着的人偏偏是我。”林倦笑的苦涩,“也是,我的罪孽还没有还清。是我,亲手结束了淮南的生命,一枪爆头,也是我,带人刨了我爹的坟,弄的满地狼藉,更是我,”他顿了顿,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让游书朗等了我八年。我这样的人,老天爷都觉得收我会脏了功德吧。”
许知安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倦。其实,安慰再多都无用,只能让林倦自己走出来。她没有说话,默默抓住那人的胳膊。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林倦的身体猛地绷紧。但他没有挣扎,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力道大的渗出丝丝血痕,任由那股熟悉的冰冷液体注入血管。
许知安的动作很熟练。她是林倦在境外养伤时的主治医生,也是少数几个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之一。三年前,她亲手把林倦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又花了两年时间,一点一点帮他戒断毒瘾。
“我以为你已经好了。”许知安拔出针头,用棉签按住针眼,垂着眼帘不去看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上个月复查,各项指标都正常了,你说不会再复发。”
林倦靠在墙上,缓缓闭上眼睛。镇定剂开始起作用,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漂浮的虚脱感。
“对不起。”他哑着嗓子说。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许知安深吸一口气,在他对面坐下,“林倦,告诉我,是什么诱发了复发?是压力?还是……
她顿了顿,试探着问:“还是因为游书朗?”
林倦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许知安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你来曼谷的,林倦,你不能这样。你拼了命活下来,不是为了再把自己毁掉的。”
“我没有毁掉自己。”林倦睁开眼睛,目光平静得可怕,“我拼了命活下来,是为了看到游书朗过的幸福,是为了……彻底清除剩下的毒品残余。”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许知安的语气尖锐起来。
林倦低垂着眼帘,从手边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刚想拿打火机点火,就被许知安一把夺了过去。
“林倦,真想死也别死在我面前。”许知安的语气冷到吓人。
“对不起”,林倦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
许知安的心软了下来。她认识林倦三年,见过他太多样子,但眼前一直说对不起的林倦,是她从未见过的。
“林倦……”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冷眼相对。我只是……心疼你。”
林倦摇了摇头:“我活该。”
“没有人活该受这种罪。”许知安认真地说,“尤其是你。林倦,你知道你救了多少人吗?那五年的卧底,你拿到的情报挽救了成千上万的家庭。你是英雄,你应该得到幸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林倦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书朗。
林倦盯着那两个字,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
“接吧。”许知安站起身,“我去给你倒杯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