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车子最终在四季酒店门前停下。
“到了。”樊霄开口。
林倦睁开眼,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伸手去开车门。他的手因为脱力而有些颤抖,试了一次竟没能成功推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伸过来,帮他按下了车门解锁键。
林倦动作一顿,没有看樊霄,低声道:“谢谢。”
樊霄看着他,目光深邃,“林先生,真的不需要医生?”
林倦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推开车门,冷热的空气交替让他一阵咳嗽。他强撑着站直身体,将那股腥甜压下去,头也不回地朝着酒店侧门走去。他的脚步虚浮,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孤寂,却依旧挺得笔直。
樊霄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在车里,伸手捞起后座上的风衣轻嗅,眼睛微眯,随后点燃了一支新的烟,透过袅袅升起的青色烟雾,静静地望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酒店门廊的阴影里。
他想起林倦昏迷时,自己鬼使神差探向他额头的那一下。滚烫的温度,微蹙的眉头,苍白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像一尊即将破碎的观音。
这种强烈的反差,这种濒临毁灭却依旧锐利的美感,让他心底某种阴暗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
樊霄眼神幽暗,片刻,他踩下油门,豪车无声地滑入曼谷的车流。樊霄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
林倦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才勉强支撑着回到房间。反锁上门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左肋下的伤口疼得钻心,额头的温度也高得吓人。他挣扎着取出应急的消炎药和退烧药,和水吞下,然后瘫倒在地毯上,连移动到床上的力气都没有。
黑暗中,他蜷缩起身体,意识在高温和疼痛的折磨下逐渐模糊。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地下室,淮南倒在他面前,眼睛瞪得很大,鲜血从额头的弹孔中汩汩流出。
老K有意试探,将他带到他父亲的坟前,虚伪地揽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飘飘说道,“这里埋着一个条子”,发黄的手指间夹着一根雪茄,对着他吐出一口烟雾,林倦的眼睫颤了颤,眼帘低垂,看着那墓碑上的名字——穆念休,瞬息间直直望向老K,嘴角勾起,“K哥不喜欢的人,那就刨了吧。”
……
所有的画面碎裂,最终定格在一张脸上。
是游书朗。
是高中时穿着蓝白校服,对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游书朗;是在医院里,红着眼睛紧紧抱住他,像个无助孩子的游书朗;是在电话里,声音带着疲惫和不易察觉的依赖,说“想听听你的声音”的游书朗……
“书朗……”,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冰冷的身体似乎因为这个名字而汲取到一丝微弱的暖意。他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料,仿佛那样就能抓住那份遥不可及的温暖。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林倦大脑混乱,却下意识猛地抬头,警惕地看向门口,手指已捏紧口袋里的手术刀。
他挣扎着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不是预想中的任何人,而是——游书朗。
那人平日一丝不苟的头发微微凌乱,衬衣的领口微微敞开,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急切,正不安地按着门铃。
他怎么会来?!
林倦的心脏狂跳起来,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开门,还是该装作不在。
“阿倦?你在里面吗?我打你电话打不通,有点担心你。”游书朗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好一些,伸出手拧开了门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