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半瓶没喝完的橘子汽水，瓶身的凉意透过指尖漫上来，和手心的汗混在一起，黏黏的，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滴在洗得发白的校服裤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林屿走在我旁边，步子放得很慢，慢到能跟上我刻意拖沓的节奏，他刚才帮我捡发卡时弯下的腰，白色校服衬衫的后领蹭到了我的手背，那点触感像电流，在我胳膊上窜了好一阵，连带着后颈的碎发都跟着轻轻颤动。我们沿着湖边的鹅卵石路走，脚下偶尔会发出细碎的咯吱声，打破这过分安静的氛围，风里带着湖水的湿意和岸边青草的淡香，吹得人鼻尖发痒。我偷偷抬眼瞄他，他正看着湖面，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得微微晃动，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那阴影随着他的眨眼轻轻跳动，像停在他眼睑上的蝶。“刚才那只猫，好像往那边去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刚喝完汽水的微甜气息，还有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做背景音。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片浓密的香樟树叶，在风里晃来晃去，叶尖的绿被阳光晒得发亮，却连猫的影子都没瞧见。“是吗？我都没注意。”我慌忙收回目光，假装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那颗石子被我踢得滚出去老远，撞上另一颗石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心脏却跳得更快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像被风吹得发颤的琴弦。林屿没再说话，只是放慢了脚步，和我靠得更近了些，肩膀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每次碰到，我都会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一点，校服的袖子擦过路边的草叶，带起一点细碎的草屑，可他好像又会跟着靠近一点，白色衬衫的袖子轻轻扫过我的胳膊，带着洗衣液的清香味。这样反复几次，我索性不再动，任由那点若有似无的触碰，像羽毛一样轻轻搔着我的心，痒得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我们走到一座小木桥边，桥身有点窄，只能容下两个人并肩走，桥板被晒得有些发烫，边缘还带着点被雨水浸泡后留下的深色痕迹。林屿先抬脚上去，木质的桥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然后他回头朝我伸出手，“小心点，有点滑。”他的手掌摊开在我面前，指节分明，手心有层薄薄的茧，应该是常年打篮球磨出来的，阳光落在他的手背上，能清晰地看到青色的血管。我盯着那只手，犹豫了三秒，心里像有只小鹿在乱撞，一下下撞得我心慌。最终还是轻轻把手放了上去，他的手很暖，瞬间就包裹住了我的手，那股暖意从手心一直传到心脏，烫得我脸颊发烫，连耳朵尖都跟着烧了起来。我不敢抬头看他，只能盯着我们交握的手，一步一步地跟着他走，木桥被风吹得有点晃，他的手却很稳，牢牢地牵着我，手指偶尔会轻轻收紧，像是怕我摔下去。走到桥中间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我疑惑地抬头，正好撞进他的眼睛里，那双眼睛里盛着阳光和湖水的倒影，亮得惊人，像揉碎了的星星掉进了清澈的湖里。“你看，那边的荷花池，夏天应该会很好看。”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荷塘，语气自然得好像刚才只是随口停一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荷塘里现在只有光秃秃的枝干，歪歪扭扭地立在水里，像一幅稀疏的水墨画，可我却好像能想象出夏天荷叶田田、荷花盛开的样子，粉色的荷花挨挨挤挤地开在碧绿的荷叶间，风一吹就轻轻摇曳，还有，他牵着我的手站在桥上的样子，阳光洒在我们身上，连影子都是暖的。我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然后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假装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却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那温度烫得我指尖发麻。我偷偷看了一眼他的手，他正插回裤兜里，嘴角好像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像春风吹开的第一朵花，温柔得让人心尖发颤。过了桥，我们又走了一段路，太阳渐渐西斜，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温柔的橘红色，云朵也被镶上了一层金边，像撒了一把碎金。我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交叠在一起，像被月老系住的红线，分也分不开。林屿忽然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舍不得，舍不得这温柔的夕阳，舍不得这湖边的风，更舍不得身边的他，却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们往公园门口走，这次他没有再牵我的手，只是走在我外侧，离我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能替我挡住路边偶尔窜出来的小石子。他偶尔会提醒我“小心台阶”“慢点走”，声音温柔得像湖边的风，吹得我心里软软的。快到公园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我面前，是一个小小的钥匙扣，上面挂着一只陶瓷做的小猫，白底黑斑，和我们刚才看到的那只很像，小猫的眼睛圆溜溜的，像两颗黑葡萄。“刚才在小卖部看到的，觉得你应该会喜欢。”他的耳朵有点红，像被夕阳染透的晚霞，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小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接过钥匙扣，陶瓷的触感凉凉的，却让我心里暖暖的，暖得像揣了一个小太阳。“谢谢。”我小声说，把钥匙扣紧紧攥在手里，小猫的尾巴轻轻硌着我的手心，有点痒，又有点甜。送我到家门口，他站在台阶下，朝我挥了挥手，校服的衣角在风里轻轻飘动，“那我回去了，明天见。”“明天见。”我也朝他挥手，手指还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白色的校服衬衫在夕阳下晃成一道温柔的光，他的步子不紧不慢，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我才转身进门，手心里还攥着那个小猫钥匙扣，和他手掌残留的温度。我靠在门上，忍不住笑了起来，嘴角越扬越高，连眼睛里都盛满了笑意。今天的约会，好像比我想象中，还要甜一点，甜得像橘子汽水里的糖，化在心里，久久不散。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猫钥匙扣，忽然想起刚才在桥上，他眼里的阳光和湖水，还有那浅浅的笑意，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像要跳出胸腔。我把钥匙扣挂在书包拉链上，看着那只小猫在灯光下轻轻晃动，心里偷偷想，明天，能不能快点来呢。
世中逢尔 雨中逢花
爱你老懿，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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